暮色之下的天际带着隐隐约约的幽蓝,和一点花蕊似的浮白,看着温柔又纯净,让人觉得心中宁静平和,好像随时可以这般幕天席地,直接沉入梦中一样。
馥橙很喜欢这样的时刻,他微微翘了翘嘴角,又抬眼去瞧俞寒洲。
秾丽绝艳的容色在河灯荧光的映衬下似乎更为迷人夺目,双眸水光潋滟,其中盛着的是一个人的身影。
微风轻轻拂过寂静的湖面,连带着弯月一般的小舟也随着水波轻轻晃动起来,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如同俞寒洲此时的心,在对上少年看似安静实则极为勾人的目光时,彻底乱了。
可俞寒洲并没有动。
他在等馥橙表态。
经过酒楼那一回亲近之后的疏远,男人便彻底摸清了馥橙的性子。
馥橙并非无动于衷,只是排斥过于亲密的,而这样的排斥,不是源于馥橙不喜欢俞寒洲,而是馥橙的自我保护。
俞寒洲早年在外征战,走遍大江南北,见过的奇异病症很多,其中就有像是馥橙这样的例子。
初见时少年很乖巧,在俞寒洲亲近他的时候,馥橙也会很快对俞寒洲的照顾形成依恋。可一旦两个人的关系超过暧昧的阶段,馥橙就会出于本能,开始退缩,甚至变得冷漠,热情退却。
他在本能地保护自己,这是并不受控制的。
而当俞寒洲适当地远离,给馥橙单独的空间自我疏解,他又会很快地重新接纳俞寒洲的亲近。
馥橙身上的病有多种,这只是其中一种,却也是最为影响他和别人相处来往的,也是最难发现的,恐怕连馥橙自己都不清楚这是一种病,他只会以为是自己负了俞寒洲,自己没有心。
实际上,世人对这样的病情,多有误解和偏见。因为它很不明显,乍一看跟喜新厌旧的普通男女没什么区别。
俞寒洲若不是清楚馥橙除了自己,谁都不愿意靠近也从来不要求出门,恐怕还不会这么快发现。
只如今,既已明了彼此的心结是怎么一回事,那么,俞寒洲便有无尽的耐心,来帮助馥橙走出自己的壳。
最难的,其实是最初的等待。
像俞寒洲这样的男人,权倾天下,说一不二,馥橙退缩,行事强硬的俞寒洲自然是步步紧逼。
不过,爱本就是一种包容和妥协。
如同俞寒洲此时静坐于此,等待馥橙完全解除防备,自愿走出来。
馥橙不知这一切,他在漫天升起的花灯中,期待又有些雀跃地仰头看着,轻声道:“很温暖。都是你做的么?”
“嗯。”俞寒洲颇为自得地扬了扬眉,道,“橙橙可不知道,本相少年时手做的花灯,天下千金难求。”
馥橙闻言下意识瞪了一眼男人,道:“你学做花灯做什么,你还拿去送给谁?”
这一听就是有点醋,俞寒洲更为愉悦,手上却更为喜欢地抱着人轻摇轻哄。
“这天下还没人能受本相送的花灯,除了橙橙。”
“当年做灯,其实是为慈安堂夜不能寐的小娃娃做的,他们很好哄,一盏灯挂在屋里,便能听话地乖乖住下来,不再闹着要跑。瘟疫盛行的时期,唯有紧闭的慈安堂能给他们庇护,那群孩子如今也大都进了金吾卫练武。”
“至于说千金难求。原是瘟疫过后有人偶然得了那其中一盏灯,献给了陛下。陛下以为此花灯样式闻所未闻,做工更是远胜宫中匠人,便派了人大肆去寻,京中权贵便也趋之若鹜,追捧起来,纷纷重金求之。”
“噢,那最后也没人知道其实是你做的?”馥橙好奇。
“嗯。”俞寒洲笑了笑,眉眼间难得带了些促狭,“本相整日在陛下跟前晃悠办事,偏偏他老人家就找不着,你说好玩不好玩?”
“你怎么还敢骗皇帝,小心砍你头。”馥橙蹙起眉。
俞寒洲却是漫不经心,抱着人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