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桶后面靠着墙留下的狭窄空隙,一个被空柳条箱和阴影占去半个屋子的废弃杂物间他总是想象搜查者会在那里发现他。
令公鬼总是想象那个看不见的监视者,不论那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在那里发现他。于是,他不停地找啊找,又渴又脏,头发里还挂上了蛛网。
然后,他走进了一个点着火把的阴暗回廊,发现半夏正沿着回廊蹑手蹑脚地前进,时而停下来偷看她经过的杂物间。她的及腰黑发用一根红丝带扎起来,穿着一件鸦青色衬红色的定阳式样的裙子。看到她,悲伤和失落便涌上令公鬼的心头,比他赶走马鸣、子恒和巫咸时更难受。
从小到大,令公鬼都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娶半夏回家,他们两人都这样想。可是如今当他忽然出现在她跟前时,她吓了一跳,大声喘着气,但她说的却是:“原来你在这里。马鸣和子恒把你做的事告诉我了。还有巫咸。我明白你的目的,令公鬼,但这样做太傻了。”
她双手交叉搁在胸前,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严肃地看着他。令公鬼总是不明白她是怎样弄出这种低头看他的错觉来的只要她愿意她总能办到尽管她的高度只到他的胸前,还比他小两岁。
“很好。”令公鬼说道。
半夏的发型忽然令他生气了。离开锡城之前,他从来就没有见过成年女子不编辫子的。在那里,每一个女孩都热切地期盼着村里的女事会宣布自己到达可以编辫子的年龄。半夏当然也曾经那样盼望过。而在这里,她却披头散发只扎了一根丝带。
令公鬼想道:我想回家而不能回家,她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忘记思尧村。“你也走吧,别来烦我。你反正也不想再跟一个放羊的做伴了的。现在这里有大把鬼子母们,够你围着转的了。还有,别告诉她们中的任何人说见过我。她们在找我,我不需要你去帮她们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