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卯时,天还不见一丝光亮,浓重的夜色依旧笼罩着大地。进了十一月,同安城进入了隆冬时节,一夜过去,青灰色的墙面和院子里的大青石石砖上挂着一层半透明的白霜。寒风刮过,盐粒一样的薄雪在地面打着旋儿翻滚,发出沙沙的声音。
两人多高的围墙上突然探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绿松扒着墙头,呼出的热气在面前凝结成了白霜。他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翻过来轻巧的落在地上,掐着嗓子冲着墙那边轻声喊:“爷,没人,快过来吧!”
顾家二郎顾林书踩着长随林禄的肩膀攀上了墙。顾家人都是好相貌,尤其顾林书:一双桃花眼,似是有情却无情,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颦一笑都带着数不尽的风流,出落得如同妖孽一般。他有着少年特有的阳刚之气,男生女相却没有丝毫阴柔之感。
顾林书探头扫视了一圈院内,眼下整个顾府一片安静,放眼望去只见层层叠叠的飞檐屋顶被薄雪勾勒出的交杂线条,鲜有院落亮灯。他悄声越墙,踩着小厮绿松的肩膀落地,等到林禄也进了院子之后,三人熟门熟路的贴着廊下,在阴影里穿梭回了自己的霞蔚居。
大丫鬟绿荷担惊受怕一夜未睡,强撑着精神坐在桌旁守着灯火,到了这个时辰实在熬不住刚眯上眼,就听见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绿荷一惊,瞬间清醒,惊喜的起身迎过去,压低了声音半是埋怨半是喜悦地道:“二爷,您可回来了!”
回了自己的屋子,顾林书整个人放松下来。他合衣往榻上一躺,惬意的伸平四肢,半眯着眼带着笑意吩咐绿荷:“给守院门的婆子两串铜钱,她差事办得不错,一直守着门等爷回来。再提醒她,嘴放严些。”
绿荷打量顾林书神色,知道他心情不错:“爷这是赢了?”
顾林书举起手,伸直五个手指摇了摇,脸上笑意绽放:“知道爷昨晚赢了多少么?五百两银子!”
绿荷拿了衣物来给顾林书更换,他懒洋洋地起身,任由绿荷忙个不停。绿荷取下他腰间的荷包放到一旁,解开衣带:“爷,就算手风顺,您也不能一宿不归啊!说好了寅时前回府,奴婢这一宿心在嗓子眼儿就没下去过。”
顾林书换了身衣裳,复又倒下,不耐烦听绿荷多讲,挥手让她出去:“这不是没事儿吗?就你一天瞎担心。”
绿荷将他拉了起来:“我的爷,您可快着点吧。这都卯时三刻了!赶紧梳洗一下,奴婢给您梳头,还来得及去家学。”
“去什么家学?”顾林书眉头一挑,“爷昨晚累了一宿,今儿个哪有劲头去上学?你让林禄去同大哥说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今儿个告假。”
说完不等绿荷再说什么,挣脱她的手背对她躺下,拉过被子将自己蒙头盖住。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抵抗不住浓厚的睡意,很快就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绿荷无法,只得出来叫过一个小丫头,把顾林书的吩咐说了一遍,让她去寻林禄,把顾林书告假的事儿去转告大爷。
林禄回来之后还提着精神没敢休息,听了小丫鬟的话不敢耽误,赶紧去了顾家大郎居住的青木居。刚到院子门口,远远地就看见顾家大郎顾林颜正好越过院门。林禄忙快跑几步上前行礼:“大爷晨安!小的给大爷见礼!”
寒雾里顾林颜停下了脚步。他生得身材高大,面容严肃沉静,顾家四子里,他是最肖似老爷顾仲堂的人。他看见林禄,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二弟可是又身体不适要同夫子告假?”
林禄不敢抬头去打量顾林颜的神色,陪笑道:“是,如今天寒,二爷受了些寒气身子不爽利,这才吩咐小的前来,请大爷替他在夫子那里告假。”
顾林颜抬头看了眼远处霞蔚居的方向,此刻天色渐明,天空由墨色转变成了透着青白的深灰。很远的地方,天地交际之处,一线橘色正在缓缓燃起。顾林颜收回视线,不置可否的嗯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