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往事,他才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说,你要是我的血亲该多好。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几乎在滴血,一个声音尖利地嘲讽,嘲讽我作为养大他的人还比不过遗弃他的人,一个声音滞涩地呜咽,呜咽这是我过早告诉他我们之间没有血缘纽带种下的苦果。
沉默良久后,我轻声告诉他,亲情不需要血缘衡量。他低头盯着自己光裸的双脚,说他知道,但这份血缘之外的亲情让他感到茫然。
他说寻常人家,有了血缘的关联,父母就理应疼爱孩子,理应毫无理由地对孩子好,因为这是父母将孩子带来世上理应承担的责任,可我们之间不存在这层理所当然的联系,他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我的声音被阻塞在了喉咙里,因为我无法问心无愧地告诉他,没有为什么,无法问心无愧地告诉他,我对你的爱毫无企图。
假如当年被遗弃在不卜庐门旁的他只是个普通婴儿,我大可以在璃月港为他挑选一个幸福且富庶的家庭,可那朵赤昙将我们的命运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我不说话,他也不看我,压着脑袋,眼泪落在了膝上。
他说他曾怨过我的疏远,可怨着怨着,慢慢想通了,意识到我本可以不对他那么好,本可以完全不给他埋怨的理由,是他向我索要的东西太多了,于是收起了怨怼,小心地享受着这份不属于他的亲情。
他说他很想继续这么享受下去,但当他走出不卜庐,得知行秋的父亲会因行秋沉迷武侠小说将他臭骂一顿,香菱的父亲会因香菱煎不出完美的煎蛋用筷子头敲她的手心,李锤子的父亲会因李锤子在码头上挣不到几个钱拿酒瓶砸破他的脑袋以后,他发觉我对他的好超过了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对父母——这也是他从不卜庐搬离的真正原因。
大敞的窗子外头,烟花齐鸣,逐月节的圆月映在了他哭红的眼睛里。
他告诉我,他觉得他欠了我好多好多,多到要还不清了,所以他不想继续欠下去,欠这份他根本无力偿还的感情。
亏欠,偿还……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因果循环的残酷。我对他的亏欠促使我宠溺他,补偿他,可也正是这一份偿还的爱让他惶恐不安,深感亏欠我的太多无法偿还。
这是迄今为止最接近我说出真相的时刻。
因为我爱他,不愿他为此难过,不愿他为此疏远于我。
可直到他流干了眼泪我仍保持着死一般的缄默。
因为我爱他,不愿他拿憎恨的目光看向我,不愿他永远地离
开我。
不,不……
我爱的明明是自己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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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廿六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世界沉寂了下来。
曾经,或许是两三年前,或许五六年前,他会和晚霞一起掀开不卜庐的帘子,蹦蹦跳跳地回到我的身旁,围着我倒豆子般细数当天遇到的趣事,一会儿说那家新生的猫崽可爱,这家门上的对联有趣,一会儿说昨天他喂的小狗今□□他直摇尾巴,今天他帮助的婶婶答应明天请他吃店里最好的糕点……
如今这只叽叽喳喳的小黄鹂飞出了巢穴,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今天下午阿桂照常去邮局取了稻妻的报纸,和上个月的那份一样,我们在娱乐版块找到了有关他的报道。虽然每次的篇幅都不长,裁起来有些困难,但我们都对把那小小一块贴到本子上的过程乐此不疲。
我将剪报本和他小时候的作品放在了一起。这些经过了装裱的画纸都保存得十分完好,只需拂去表面的灰尘,就好像回到了我握着他的小手,教他用笔涂鸦的那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