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于是留下一起吃饭,席间闲谈县中琐事。
林潇不经意间提及当日在茶馆所闻,随口询问:“我曾听闻,衙门曾明文规定百姓不得滋事,确有此事否?”
秦风含笑点头:“大人所言非虚,此乃我县之惯例。为给新任县尊留下佳印,衙门会提前知会县中顽劣之徒,并嘱托酒肆、茶馆等处,以期展现太平景象。此举倒非专为应对大人。”
林潇闻言微蹙蛾眉,虽不以为然,却也未置一词。
蓦地,她似想起一事,好奇问道:“听闻苏家亦涉足此事,然他们并非衙门中人,何以在县中拥有如此威望?竟至茶馆小二言其影响力更甚于县衙。”
“大人在我县时日尚浅,故而不了解苏家的深厚势力,有此一问也在情理之中。”
秦风缓缓道来,“苏家在我余阳县占据近半良田,众多百姓皆需仰其鼻息。不仅如此,苏家在松阳府乃至朝廷都有深厚的人脉,因而无人敢轻易招惹。县衙颁布政令时,也需先与他们通气。此次之事,想必也是苏家与县衙共同商议的结果。”
虽秦风说得轻描淡写,林潇却听得心惊。
苏家的势力已凌驾于县衙之上。一个普通的地主或商人能有如此影响力,令林潇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苏家。
历史上记载过不少官府与豪强勾结,欺压百姓的劣迹。因此,林潇心中的目标立刻从县衙的贪官污吏转向了苏家。
然而,她也清楚苏家的势力不容小觑,非轻易可对付。于是,她试探着询问:“苏家在我余阳县的口碑如何?是否有过为富不仁的行为呢?”
“这倒未曾有之。”秦风应道,“因苏家现今主要心思都放在州府事宜上,故对我们县中百姓尚算宽厚。虽不将我们县衙看在眼里,却也知晓这是他们的根基所在,因此不敢过于放肆。县衙若有需,他们亦会施以援手。”
林潇颔首,心知苏家在此地尚算安守本分,自己便无需与这势力庞大的家族正面冲突,只要他们不寻衅滋事便好。
思及苏家,林潇蓦地回想起接风宴上的尾声,询问道:“你可晓得那日苏家的三公子后来境况如何?”
“大人竟不知此事?”秦风诧异地望着林潇,言下之意似是她理应知晓。
林潇轻轻摇头:“自那日以来,本官一直忙于熟悉县衙事务,审阅文书宗卷,未曾踏出县衙半步。而府中下人亦未曾在我面前提及此事,故至今日,我对此仍是一知半解。”
秦风叹了口气,娓娓道出:“那苏家的三少爷苏文宇,曾是县里名噪一时的玉面公子,引得无数闺秀芳心暗许。怎料那日的一盆热汤,却使他的俊颜遭受重创,烫伤十多处,昔日风采已不再。尽管苏家富贵滔天,寻遍名医,也只能加速伤口愈合,却无法抹去那脸上的疤痕。”
林潇愕然,未曾想林珠为自己出气之举,竟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然而转念一想,即便在科技昌明的现代,毁容亦是令人头疼之事,需植皮,或需整容。
古时并无高超的外科手术技艺,其结果可想而知。
想到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竟落得如此境地,林潇心中不免涌起一丝愧疚。
但回想起林珠的告诫,知晓是他们先起恶意,若非林珠及时相救,受伤的便是自己。于是,她心中的那丝愧疚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快意。
林潇从来不以君子自称,而且自己也不是君子,也不习惯以德报怨。
见林潇默然不语,先是蹙眉沉思,随后又露出淡淡笑意,秦风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于是提醒道:“大人,县中诸多要务皆需苏家支持。既然大人已知苏家三少爷受伤,理应前往探望,以示关怀。否则,恐有失礼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