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在一夜之间改头换面,檐角、大梁、门头上全都挂上白幡,各处的灯笼也全换成白色,府中主子、仆人一律披麻戴孝。
贾琏从画舫上赶回来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顿时心慌起来。林如海这样匆匆离世,可家中交代的任务却没有一丝进展,这可如何是好?
思索间,正巧碰到林管家出来送客,他眼珠一转,立时拎起袖子边擦拭眼角,边跌跌撞撞地往灵堂跑:“姑父,你怎么就这样去了?留下林表妹孤零零一人在这世上,可怎么好?”
他这一通哭叫,搞得府内人尽皆知,来祭奠的故交也都看见听见了,不明白其中缘故的,还不住赞叹这侄子有孝心。
林管家岂不知这贾琏是何许人也?自送黛玉归家后,就没在林府待过几天,连林如海的病榻前也只去了两回。有时间就带着小厮,满扬州城的青楼画舫一家一家挨着去,这时候又在这装什么大尾巴耗子。
可这会毕竟有客在,这人又是先夫人家的亲戚,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让他闯进灵堂假模假样地哭上一回。
灵堂里的人很多,大多都是扬州本地的官员和一些书生。贾琏左顾右盼了好一会,都没见到楚越的影子,心中不由暗喜:“姓楚的小子,不会是跑路了吧,他要是走了,那我这事可就方便多了……”
可惜天不遂他愿,楚越的确不在灵堂,却并未跑路,而是去了林如海的书房。
方才甄家派人前来吊唁,纵使林如海的死和甄家脱不了干系,可明面上并无任何证据,林家的人也只能客客气气地接待人家。
可等人走后,楚越才觉出不对劲来。甄家在江南横行霸道惯了,是从来不会做这些表面功夫的,这会却专门跑来祭奠林如海,其中必有猫腻。
想起林如海临死时,特地交给自己的折子和账本,楚越在赶去书房的路上,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等他赶到书房,果然发现里面的东西,都被人轻微动过。虽然不是很明显,可书画、抽屉上的石灰粉已经被蹭掉些许。
甄家的人,肯定是冲着那些东西来的。幸亏他早有准备,一直将东西贴身藏着,不然以这府里的眼线,和甄家的手段,必要让人拿了去。
将书房里其他重要的东西安置好,又派人守在门口,营造出书房重地的假象后,楚越这才赶回灵堂,准备去给林管家帮忙。
只是,这次灵堂里除却各位来客,到多出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孝衣,跪在里间棺侧,羸弱的背影像是一枝刚被风吹雨打过的雪色梨花,仍在微微地发着抖。
他几乎是第一眼,就猜到这是什么人了,只是她不应该还昏迷在床榻上吗?
楚越望向林管家,见他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明白这人是在犯倔。
他本有心不理,可那道纤弱的身形,和灵堂里阴冷潮湿的环境,还有林如海临终前谆谆细语,让他说服不了自己不管不顾,只好思索着近前去。
距离越近,楚越越能感受到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美。就像是挂在天边的云雾,从远处只能看到层层叠叠飘渺的白烟,可离得近了,才发现原来那是丝丝缕缕纯正的仙气。
少女跪在地上,微微低着头,黑鸦鸦的头发从孝帽里钻出来,挡住她一半脸颊,致使楚越只能看到在她毫无血色的皮肤映衬下,异常殷红的唇瓣。
“林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姑娘当务之急应是养好身子,这样林伯父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
“不必管我。”少女抬起头来,眼角眼尾均泛着红,睫毛上还带着点点泪珠,额头处挂着的青紫肿包,显得她整张脸白的如同从天上刚落下来的细雪。
她直视楚越,手指紧紧捏着孝衣的边角,用力到骨节泛白,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还间或带着几声咳嗽。
“我就想为父亲再尽最后一点孝心,以后就再没机会了,楚公子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