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陀没有一点龙子龙孙的傲气,对荀贞的态度非常的恭谨,还礼说道:“将军迁治到兖,路经鄙邑,小王忝为地主,自当恭迎。”
“鄙邑”的这个“邑”,刘佗说的是“食邑”的意思。
本朝对诸侯王的管制有两个特点,一个是多不就国,久居京师,一个是比前代更严,“自光武以来,诸王有制,惟得自娱宫内,不得临民干与政事,其与交通,皆有重禁”。刘佗倒是就国了,但任城国虽是他的封国,郡中的政务他不得参与,每年按比例收些租赋罢了,故他以食邑而自称任城。
荀贞说道:“大王千金之躯,怎好劳烦!”
刘佗说道:“要非将军,小王不知今日何日矣!任城之乱弭,小王之有今日,全是靠的将军。今将军车驾到任城,小王候迎,理所当然。”
刘佗说的这些,还真不全是客气话。
汉室的诸侯王有很多,黄巾乱起以来,这些诸侯王的命运各有不同。
就国的诸王,或有死於乱中,为黄巾所害者;或有如下邳愍王刘意、常山王刘嵩,安平王刘续等,被黄巾劫持者;或亦有极少数如陈王刘宠这样,起兵御乱,并尝参与讨董,俨然曾为一方之诸侯者。至於居住在洛阳的那些,有的死在了乱中,没死在乱中的,则都经历了董卓迁都长安的提心吊胆,迁到长安以后,远的不提,只说去年大旱,天子尚且衣食不足,况乎彼等诸侯王?饿肚子的不在少数。
却这任城国,多亏了荀贞,击败曹操、平定兖州黄巾,较以别地的乱局,算是安定下来较早的一个郡,刘佗现在的日子比起大部分的诸侯王,自然而然地也就强得多。
见礼罢了,荀攸、乐进、荀悦等等,上前与荀贞说话。
时已入夜,尽管早春,天气犹寒,荀攸诸人从上午等到现下,早就是个个冻得面颊通红,有的鼻涕横流,荀贞就笑道:“咱们别在这里说话了,你们冷,我也冷,各自上车,任城去罢!”
荀攸说道:“前头数里有一亭,攸等已将那亭收拾过了,要不明公姑且在亭中将息一宿?”
“我随行步骑甚多,已入夜,来不及扎营了,若在这里住一晚,将士们不好休息,未免要受风寒之苦,明日行军,可能就会有人染病,不如行军,能暖和些,早到任城县,他们也能早点睡个好觉,是其一;或会扰到周边百姓,是其二。不在亭中住了,直接去任城县!”
荀攸等人应诺,遂请了荀贞回到车中坐下,乃居前引路,往任城县城而去。
任城县城离郡界不远,然也不近,二三十里地。
数百车乘、数千步骑,点点火把,连缀如龙地行了一个通宵,快天亮时,到了泗水东岸,渡过河,黎明的微光下,任城的县城在望。
接到许褚的来报,荀贞叫醒刚睡下的迟婢,叫她回自己的车中去。迟婢戴上面纱,裹上厚裘,由两个婢女搀住,长长的玉腿几乎无力,软软地下车去了。
荀贞传下令去,命步骑将士不许喧哗,以免扰民,令辛瑷、臧霸等领着他们绕城去不远处的营中驻扎休息,大部分的随从吏员也被荀贞令去了营中住下。荀贞、曹操两次在任城鏖战,敌我双方在城外皆有军营,任城外的军营却是现成的,不必再临时搭建。
荀攸等引导开道,一行车乘安安静静地入到城中。
却不妨多提
一句,直到这天上午,城中百姓睡起,忙碌开来,绝大多数的人竟是犹尚不知荀贞等和数千徐州兵到了县里、城中。便有那任城县本地的士人获知,不禁传颂:“近代以今,兵不扰民者仅此,王师是也”。
……
一晚上没怎么睡,荀贞也困了,略略又与刘佗、荀攸、乐进、荀悦等在郡府堂上说了几句话,就往客舍歇息。——刘佗请他去任城王宫住,荀贞拒绝了;荀悦把后宅腾出给他,因荀悦是兄长,年龄更是年长,比荀贞大十几岁,荀贞也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