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游师雄沉默了。
赵卨则笑眯眯的看着他,良久之后,游师雄叹道:“制使,您应该知道,这样的事情是无法长久的。”
赵卨不置可否的笑了起来,道:“景叔也该知道,自三国以来,屯田庄园或者说邬堡庄园,始终是最快恢复元气的办法。”
“故而,这是最适合熙河的办法!”
他当然不会承认,他这个经略安抚制置使,到明年也会是熙河路的大棉田主。
现在,他的族人,已经在熙州、会州、兰州等地开垦出了数千亩的土地,雇了数百雇工,种下了牧草和豆子、青稞等物。
只等明年,就可以种下木棉。
他已经看过了熙河棉田的那些木棉了,他知道的,这是暴利的行业。
一匹吉贝布,现在在汴京城,售价按质量从七八贯到二十贯不等。
一亩棉田,至少可以采摘数十斤棉花,起码能织出十几匹吉贝布。
所以,这哪里是在种木棉?
分明就是在种铜钱!
游师雄无力的低下头去,说道:“诚如制使所言,下官会妥善处理此事的。”
他心里面是清楚的。
熙河路的水深不可测,而且卧虎藏龙!
休说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权发遣熙州知州了。
便是赵卨这个经略安抚制置使,哪怕想要改变,恐怕也无能为力!
何况,棉庄里的‘客户雇工’们自己都没有意见。
他们现在都沉浸在能吃饱肚子,能有工钱拿的幸福中。
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实只是棉庄的工具,是消耗品的真相。
“恩师啊…”游师雄闭上眼睛,回忆起了当年在横渠读书的时候。
先生张载,坐在上首,问着他和其他同门:“何为儒?”
先生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时空,从当年的横渠书院看向现在的他。
于是,游师雄的脑子里他的恩师张载那略带关西口音的声音,如同雷霆一样,轰然炸响,让他战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当年跟着张载,给横渠乡民们分地,指导他们修建水利,开凿渠道,疏浚河道的事情,也一一在心中浮现。
他是张载的弟子。
也是无比坚信横渠一脉理想,必将实现的士大夫。
但,熙河路的现实,不仅仅正在飞速远离着三代圣人的井田制。
而且,正在飞速坠向深渊。
就像一个无法描述,无法形容,但在日益迫近的怪物。
这里,迟早将变成一个只有利益,而没有仁义的道德地狱!
是的!
游师雄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
熙河路的将来,恐怕将没有仁义的存在空间。
木棉所带来的利益,将主导这里的一切。
不过,游师雄终究是游师雄。
他是一个意志极为坚强的人,所以,他非但没有沮丧。
反而在心中生出了浓浓斗志!
他也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奋斗的目标。
或者说,他很早就在心中有了这个目标。
这个目标就是——在熙河路,让关学兴盛!
用恩师的道德文章,来教化熙河的羌氐豪族。
若能成功,便既可以光大恩师的学问,也能解决熙河的问题。
原因很简单。
熙河这里的羌氐豪族,确实是毫无仁义道德。
但这是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从未接受过圣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