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渠门下都是这样的,在礼仪上一板一眼,不肯变通。
好在,在其他地方横渠门下还是肯和现实妥协的。
游师雄将赵卨迎入厢房,请到上首坐下来,才问道:“制使可是有事来寻下官?”
赵卨嗯了一声,看向游师雄道:“不过是私事。”
“敢问制使何事?”
赵卨道:“老夫听说,景叔已欲邀昔年横渠同门,来熙州讲学?”
游师雄点点头,答道:“下官已邀了诸位赋闲在家之同门,今已得数位同门回信,言愿来熙州讲学。”
横渠门下,是最肯吃苦的士大夫了。
当年张载带着他们,在横渠书院一边读书,一边参与横渠当地的井田建设,除此之外,他们还得自己种粮、种菜、做饭、洗衣。
这也和横渠门下的出身有关——横渠又称关学。
学生基本来自陕西各路,家庭条件,都不算充裕,也就是所谓的穷措大。
从小到大,也都是半工半读成长起来的。
所以,其他士大夫,将熙河路视作畏途,不肯来讲学。
就连去年,朝廷推恩,特旨给愿意来熙河出任州学教授的特奏名进士一条出路。
但愿意来的依然凤毛麟角。
连熙州这里,都只有五个人愿意来,临到头最后又有两人弃了熙州的差遣。
但游师雄几封书信,就能请来好几个横渠门下有着进士功名的士大夫来讲学。
赵卨看着游师雄,道:“老夫正是因此事而来的。”
“嗯?”游师雄有些不太懂,问道:“制使何意?”
“老夫想请景叔,在那几位横渠高徒来到熙河路后,先带他们走一走,看一看熙河各地风光、风俗。”赵卨慢慢说道:“景叔应该知道,熙河路不同于他处。”
“熙河自有内情。”
游师雄顿时明白了赵卨为什么特意来找他了——是怕他请来的那几个同门,在看到熙河路如今的情形后,无法忍受,最后钻牛角尖,甚至在回去后,在舆论上攻讦熙河。
游师雄叹了口气,对赵卨拱手道:“制使应当明白,如今的熙河各地是何情形。”
“那各地棉庄,几如魏晋南北朝豪族之邬堡。”
现在的熙河路的棉庄,只要看过史书的人,都不会陌生——这不就是南北朝乱世时,曾遍布北方的豪强邬堡庄园吗?
除了没有坚固的堡垒、强大的防御和训练有素的部曲武装外。
那些遍布在渭河、洮水、黄河两岸的棉田庄园,就是南北朝的邬堡。
它们有着太多相似之处!
甚至,可能熙河路的这些棉庄,还不如南北朝的邬堡。
南北朝的邬堡庄园里,好歹部曲、庄民,还可能有一块自己的地,多少能有一点自己的财产。
熙河路的棉庄呢?
在其中劳作的汉、蕃之人,只能给东主劳作,换取一点可怜的薪酬。
即使是农闲时节,他们也不得休息。
他们要开凿渠道、修葺水利、道路、修筑仓储…
这哪里是南北朝的邬堡庄园?
南北朝的邬堡里的庄民,可比熙河路现在的棉田里的人要轻松多了!
在游师雄眼中,现在熙河路各地的棉田里劳作的人。
除了没有戴上镣铐外,几乎和吐蕃、党项人的农奴庄园里的农奴一样。
赵卨当然知道这一点,他轻笑着纠正游师雄的错误:“景叔,棉庄之中,无论是汉人还是吐蕃人、羌人、党项人,皆是在官府见证下,与棉庄主人签了契书的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