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斧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做这样的护送工作了。
对流程早已烂熟于胸。
他回头看向自己队中的那个羌人骑兵,下令道:“李阿令,汝去告诉那些羌人,让他们跟着俺们走,休要乱走,不然按细作论处!”
叫李阿令的羌人骑兵拱手得令,便拍马上前,去与那些逃难来的羌人说话去了。
很快,李阿宁就回来禀报:“回禀提辖,末将已将提辖军令与他们说了,另外,末将还打探清楚了,他们是哪家的?”
“哪家的?”王大斧随口问道。
“禀提辖…”李阿宁道:“他们说他们是移没家的部族,从天都山处逃难进的会州,蒙会州的王太尉(王文郁)恩典,遣人送来熙州。”
“移没家?”王大斧楞了一下。
脑子在刹那,涌出了一段他死记硬背下来的资料。
移没家——党项之族也,本居横山,为环州张都监(张守约)破,乃迁南牟会,为元昊守备行宫,李都知(李宪)击破南牟会,余众遁入天都。
这些是熙州去年新来的游知州,给他的小册子里写的文字。
王大斧虽然书读的不好,也不会写文章,只能勉强算识字,但记忆力不错。
所以,他将游知州的册子里,有关党项各族、横山诸羌的文字,都牢牢记在心中。
于是他瞬间就知道了,那些人不是羌人,而是党项人。
而且是与大宋打过仗的党项部族!
于是,王大斧忍不住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腰间的短刀上,他看向李阿宁:“党项人!?”
李阿宁点点头:“回提辖,确是党项人!”
王大斧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一声,将手从腰间的短刀挪开。
虽然,已经来到熙河一年多,但他多少还是对党项人有些应激的。
好在,如今已经差不多适应了熙河。
这里不像汴京,几乎全是汉人,在熙河路诸州,蕃汉混居。
汉人、吐蕃人、羌人、党项人彼此为邻。
军队之中也充斥着大量的羌人、吐蕃人、党项人甚至还有西域的回鹘人。
“移没家,怎是这般模样?”王大斧问道。
他记得很仔细,游知州的册子里,写过移没家的内容——移没家有六标,强人一千两百二十五,壮马三百余,四十八队。
虽然,那是李都知破南牟会,火烧天都山前的事情。
可也不至于如此凄惨吧?
当年,光是骑兵都有三百多人,可以拉出一千两百多战兵的移没家,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李阿宁叹了口气,道:“还不是西贼做的孽!”
“本来这两年,天都山、横山就连续干旱。”
“西贼又对诸部横征暴敛,敲骨吸髓…”
“诸部实在活不下去,只能来我大宋求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阿宁的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仇恨。
王大斧听着点点头,感慨道:“西贼果是豺狼禽兽,竟连同族,还是曾给酋首守备过行宫的同族,都如此无情。”
李阿宁冷笑一声:“嵬名丑酋,何曾把其他党项、羌部看成人过?”
他家祖上本是居住在横山的羌族豪酋,曾受李继迁册封,为蕃落首领,也曾对嵬名家忠心耿耿,跟着元昊出生入死,但这又怎样?
还不是被嵬名家逼到没有活路,最后只能在三十多年前,举族入宋,逃入宋境时,原本几千人的大部族,只剩下了三百多青壮,剩下全是妇孺,而老弱全部死在逃亡路上,可谓是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