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问,赵红,赵红老师的墓地在哪里,我来看看她。”
闻言,孙哥淡淡瞟他,又咂一口烟,咽下好奇。
特级教师二胎意外身故,当年在凤城掀起轩然大波,她的墓地,也是凤栖山风水数一数二的。
这么多年,除了林眠和谢逍每年教师节来扫墓,余下的,前一两年还偶尔有学生来,这几年,来的人越来越少。
孙哥抽完一支烟,拿脚尖捻灭烟蒂,比了个向上的手势,“走,跟我来吧。”
林建设忙不迭应下,跑回后备箱取了个黑色塑料袋,“麻烦您带路。”
生死的事,林建设心生敬畏,态度异常谦和。
沿陡坡一路向上,穿过一片葱郁的松柏林,又走了约莫十五分钟。
林建设时不时按揉着颈椎,偶尔停下来喘口气。
直到半山腰,视野豁然开朗。
“到了!”孙哥向前一指,“就那个,有雪松的那个就是。”
赵红墓碑背后,有两棵半米高的雪松,是当年谢逍亲手种下的。
林建设遥遥看过去,累得一屁股瘫坐在地。
—
林建设背靠墓碑,席地而坐。
他拧开一瓶半斤的二锅头,手肘搭着膝盖,先往瓶盖里斟满,小心翼翼搁在碑前。
然后仰头灌下一大口。
辛辣入喉,他呛出眼泪,胸口一片灼热。
等孙哥背影消失在树影中,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从黑色塑料袋掏出一沓叠好的烧纸。
摸出打火机,缓缓引燃一张,照直丢在脚下。
林建设用酒瓶轻碰瓶盖,“红姐……”
他深深深深呼吸,胸腔内似乎憋着绵长且无处宣泄的复杂情绪。
“十三年啦,我头一回来看你,还别说,你这地儿确实挺好的,把咱整个凤城都能看进去,哎你看,那边是黑虎塬……”
他小口抿一嘴二锅头。
“咱家拆迁了,就咱那小破房,老式筒子楼,一人20万,你说是多还是少呀,他们有人闹,说咱那是省重点学区房,才给赔20万,嫌太少……”
“那群孙子贪心不足蛇吞象,连常二中都要搬走,白得20万还嫌少,你说他妈是不是有病。”
“你说,当年咱们仨住也不觉得挤,这么些年,剩了我俩,大眼瞪小眼,怎么还越住越憋屈。”
“我昨儿跑车路过,那好家伙,那拆得丁点不剩,有个词儿,叫,叫背井离乡……你说,老了老了,念想全没了。”
忽而,有风吹过,烧纸燎起火舌,烟雾扑面而来。
烫得林建设慌忙扭脸躲避,抹了一把泪。
当风有了形状,应该是故人舍不得离开。
林建设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
“红姐,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尽欢,这么多年我没脸来见你,没脸见闺女,我没法儿赎罪啊,我不敢说是我出的馊主意……”
“我故意惹她生气,我就希望她骂我,气我,我好心里舒服点……”
“可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她回回沉默,她长得那是不是嘴啊!是不是嘴!她为啥不骂我!”
“她越不说话,我就越气我自己,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林建设老泪纵横,又灌下一口白酒。
连连感慨:“你闺女心可真硬啊,兵不血刃,杀人诛心啊她!”
天色渐暗。
烧纸焚成深黑色的大片灰烬,火光挣扎片刻,缓缓熄灭。
林建设眼神有些涣散,醉意朦胧,“红姐,我又结婚了,那什么,阿华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