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很纠结,她上辈子曾经也是个暴脾气,上学时候看到校园霸凌她还冲上去阻拦过,因此打了一架受了个处分也没后悔。
后来随着她渐渐长大,时间磨平了她所有的菱角,高中时候发生的一件事又让她彻底对人性失望,自那以后,她开始遵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变得越来越冷漠。
但是此刻的公共汽车上,白薇薇又陷入了纠结。倒不是因为她圣母,只是她看得出来当下的日子实在是太不好过了。
连吃个白面做的面条都会被羡慕的年代里,几毛都是巨款,更何况不少人兜里还装着粮票,一旦被偷,不知道他们家里还有多少人会因此饿肚子。
挨饿的滋味,出身孤儿院的她其实是体会过的。空荡荡的胃叫嚣着,向大脑传达着痛苦的信号,渴望被食物填满,让人只觉得意志被逐渐消磨。
白薇薇很犹豫,她想提醒四周的人,但是当她眼光触及到黎瑜时又不得不闭上即将张开的嘴。
现在不是她上辈子生活的年代,没有无处不在的天网,对于一对漂亮的孤儿寡母而言,安全性是得不到太多保障的。
一旦白薇薇开了这个口,难免未来不会遇到这矮瘦男人的报复,不论是黎瑜还是幼小的自己,恐怕都难以承受。
她低低叹了口气,看到那矮瘦男人已经靠着灵活的走位站在了一个颤巍巍的老人面前,他眼神瞟向四处,先是从长袖衬衣里慢慢伸出一根长长的镊子,然后快狠准的进了老人家的口袋里夹住了几张纸质的东西。
白薇薇皱起眉头,倏然发现其实公共汽车上发现小偷的并不止自己一个,那老人面前正好是公共汽车后排的座位,坐在第一排的人正直面这一场偷盗,却也都没有吭声。
她总觉得有些失望,既是对自己,也是对车上其他看到并且无动于衷的人。她这时候有点理解键盘侠的心态了,其实大家都是懦弱的鸵鸟,只有把责任推脱给他人的时候才能换来心里一丝的平静。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矮瘦男人正想把袖子里的镊子缩回去,闻言一惊,一时没有控制住,那根长长的镊子连带夹着的几毛钱和粮票一起摔了出去。
金属镊子颇有份量,正好砸在老人的脚背上,老人低头一看就惊叫了起来。
“这是…有贼娃子!快抓贼娃子!”
矮瘦男人一下子惊慌起来,就想往后退,但是老人看着颤颤巍巍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竟然力气还挺大,反手就抓住了矮瘦男人的手腕,大吼一声。
“你个背时的贼娃子还想跑!司机师傅,快,开去派出所!”
老人嗓门响亮,几声就叫嚷得全车都知晓了这事,车上众人动作此刻达到了高度的统一,立刻开始翻自己的包和兜看是不是少了钱。
“杀千刀的!我的钱没了!”
“该死的贼娃子!偷了我的粮票!”
“我也是我也是!家里大半个月的口粮哇!全被贼娃子偷了!”
靠近矮瘦男人的几个人这下也不好置身于事外了,纷纷围住他在他身上摸索,不一会就找到一大堆小面额的钞票和粮票。
公共汽车上顿时乱了套,被偷的受害者都想到小偷那去拿回自己的钱和粮票,原本就拥挤的车厢变得又嘈杂又喧嚣,连空气都不由得升了温。
就在这时,那个耳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大家慢一点,不要着急,师傅我们直接去派出所,到了那里大家再慢慢来领走自己被偷走的东西哈。”
白薇薇越发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她伸出脑袋找了半天,总算一堆脑袋里看到个有几分眼熟的人。
上一次见他是在医院里,穿着白大褂戴着副金丝眼镜,今天的他穿着白衬衣,身材笔挺,衬着秀气的五官,气质比上一次见倒是多了些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