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孩子醒了,她睁着眼睛,什么也不看,完全不在意自己身处怎样的境况中、身边是否有人。
血液、脏污和汗水把黑卷发丝濡湿,贴在她苍白且有些凹陷的脸颊上,看得出这个孩子在被抛弃前的生活没什么苦难折磨,没有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痕迹,没有年少就要忧虑生活并为之奔波的经历。
但她现在完全地封闭了自我,沉浸在自己空无一物的世界里,除了死亡的威胁,再没有什么能将她唤醒。
一只戴着深紫色皮质手套的手把一袋东西砸到她身上,身体无法自控地瑟缩过后,热玉米汁和面包的香气令她胃部疼痛抽搐起来,胃酸分泌、进食欲疯长。
在被玛丽‘照料’的两天里,她只被硬灌了一些自来水,免得在被小丑带走前就死了。
饥饿有时能轻易击垮人的理智,但她好似又困了,眼睑又要沉沉盖下,而在她闭眼之前,一道冷硬锐利的光芒停在她面前,它被之前那只手拿着,那是一把小刀。
不出意料地,她的目光被它吸引,而灯光昏暗的地下诊所内,小丑狰狞可怖的脸上勾出笑容,却对这个新玩具有着足够的耐心,手指拎着刀柄摇晃,然后慢慢上提,即使她很专注地看着刀身,然而由于他的注视过于强烈,在一个时刻他们视线相对。
小丑的笑容带着十足的混乱邪恶,然而捏着刀柄,刀尖指向那只牛皮纸袋,他们在进行一场无声交流,毕竟他是对自己感兴趣的人和事物都充满了探索欲的人,而且得到一样新玩具,不会立时就将之破坏,总要尽兴。
她空洞无神的目光看不到他的恶意,飘荡地回到了刀身上,那是她渴望的‘死亡’,刀是锋利的、具有威胁的,是她想要得到的。
眼睛睁久了会感到干涩,甚至于流出生理泪水,而小丑半点不为所动。
也许懂得了他的意思,她挣扎着坐起来,终于愿意进食,但动作僵硬,还带着细微且不可抑制的颤抖,久不进食的胃部在迎来食物后带来抽痛,她吃得很慢,也根本吃不下多少。
小丑知道她现在的状态究竟如何,也不在意这点小事,见她吃好了,手里拿着小刀向门口示意,“跟我来,”说完就走,笃定她会跟来一般,身后她下床时脱力,摔了一跤,好久才缓过来,有戴着小丑面具的人走进来,收拾垃圾带走,但看也不看她。
他早就到这栋楼房的天台了,等了好几分钟她才慢慢爬上来,停在他背后两米外的位置,垂着手再度‘死机’。
“你就像个发条人,孩子,不拧动你的发条,就没有任何动力是吗?”
这是个有趣的比喻,小丑喜欢他为自己找到的这个乐子,但他可没有和这个发条玩偶讲大道理的想法,她不会成为他的观众,但已经有了他给予的专属定位。
小丑转过身,大跨步走过去抓住后衣领把她拎起来,直接带到天台边缘,这个位置十分危险,她轻飘飘的,在他手里摇摇欲坠,只要他松手,她掉下去可能喜提最低多处骨折、最高直接致死的伤害。
他在测试这个孩子面对危险的反应,而她处在这样的境地,因被提着的缘故被迫垂头,盯着下方,反而放松了不少。
她距离死亡很近,和绝食所带来的漫长难捱的折磨不同,高空坠落,只要高度足够就必死无疑,哪怕这栋楼房并不算高,但她仍期冀着那个结局。
小丑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然而问道的是:“你在恐惧什么?”
当然了,这个孩子无疑在恐惧,哪怕她都已经封闭了自我,只留下追逐死亡的最后一条指令,但他是小丑,他就是那个最大的疯子、最糟糕的精神病患者,他想要知道一些‘真相’有什么难的呢?
——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