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蜷起手。
梨木画匣囫囵滚了个个儿,几乎被素白柔荑攥掉了角。
白如脂玉的肌肤,不觉腾起一片绯色。
江沅想说不是。
可她动了动唇,终是哑口无言。
她曾经亲口对沈良玉说过,会等他凯旋归来。
但如今自己身负命案,是刑部羁押的重犯,又何来资格谈论什么“心意”。
眼前这位秦姑娘,该不会真的以为狗官留个“人犯”在府中,是因为受了沈良玉的嘱托,一心想要“照拂”她吧?
思及至此,江沅深吸一口气,无奈道:“秦姑娘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秦沐颖看向面前容色殊丽的少女。对方面颊上转瞬即逝的绯色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我并无冒犯之意。”她斟酌用词,柔声道:“沈姑娘……不若趁早放手。”
江沅愕然抬眸。她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沈家容不下姑娘。”秦沐颖平静道:
“成煜此番若得凯旋归来,前途定然无可限量。姑娘若是有心……怎好让他为难?”
点破不说破。
未来等待沈良玉的,将是一条扶摇直上的青云路。或早或晚,他终会步沈初的后尘,官拜大将军,成为大梁首屈一指的武将。
一个蹲监坐狱,来历不明的女子,怎堪与之匹配。
不如趁早断了这个念想,免得误人误己。
秦沐颖说话素来柔声细气,便是这话不怎么顺耳,听来也并不让人生厌。
江沅先是一怔,旋即自嘲般笑笑。
她对沈良玉……
不是没有感觉。
那日逸城一别,清风卷起漫天梨花,少年揽她入怀时,她许是真的动了心。
但所谓“不愿放手”,
以前不曾有过,眼下更无这般心思。
从小到大,江沅臆想中的“青云路”,不过是像师傅那样,做个“顶好”的贼罢了。
她与明欣一样,从未希冀过要依附任何人。
“秦姑娘想是误会了。”清丽的眼眸不见丝毫愠恼。
“我从未动过攀附沈将军的念头。”
江沅用指尖轻轻拨了拨画匣,梨木匣子听话地翻滚到桌角,端端正正摆好。
“至于秦姑娘担心的事,该是要去问沈良玉才对。”
她对秦牧颖的印象并不坏,亦不想多做争辩,但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清楚。
秦沐颖面色泛白,指尖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成煜率军离开平津城那日,她去送行。
看着战马前清隽俊逸的少年郎,她忍不住问,若是没有沈宛曈,两人是否会在一起。
“不会。”少年语带愧疚,但答得干脆。
自始至终,成煜都只把她当做妹妹看待,不曾有过半点男女之情。
秦沐颖攥紧衣袂。
一直不肯放手的,是她自己。
……
程端从书房路过,正遇着秦沐颖推门出来。
她的面色不太好,只垂首敛眸打了个招呼,便欠身告辞。
对着匆匆离去的背影看了片刻,程端迈步走进书房。
“故人相见,似乎聊的并不怎么开心。”他随手掩上门。
江沅懒得理他,闷声不响把画重
新铺开。
《扁舟行旅图》几乎已经刻进了她的脑子里。
可饶是她日夜琢磨,仍旧没看出这副画有半点特别之处。
江沅抿紧唇,心里燥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