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玉的酒量好的很。
……
夜色清清明明。
前院的喧哗笑闹声隐隐传入耳中,把寂静的后院衬的格外寥落。
大雪扑簌簌落个不停,将院角的冬青树裹成了一把把银伞。不时有雪花随风翻滚着飞入廊下。
江沅咬开瓶塞,灌下一口烧酒。
这酒烈,喝到嘴里火辣辣的,但也特别暖身子。只消得几口,便把粉扑扑的脸蛋涂上淡淡一层红霜。
靴子踩在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清响。
北风卷着雪花,轻轻扑在少年身上。清隽俊逸的身形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江沅微微挑起眼眸。
沈良玉径自来到她身旁坐下,仿佛江沅大晚上躲在这里,就是为了等着跟他见面似的。
江沅:……
“你不在前院快活,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你喝酒。”沈良玉从她手里卸下酒壶,抬手灌下一口。
再自然不过。
江沅:……
行吧。
“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带你去赏雪?”沈良玉把酒壶又递给她。
雪天更喜美人同,翦水双瞳看雪融。
火辣辣的酒气一直烧到江沅的舌尖。
那一日的平津城,大雪纷纷扬扬,将青石砖瓦覆盖上厚厚一层莹白。
玉树琼枝的景致,姑娘家都喜欢——沈良玉就是欺负她在马背上只能任
人摆布。
乌云也跟着为虎作伥,恨不能跳起来把她扬翻了踩进雪里去。
真是段“美好”的回忆。
“沈将军与我兄妹情深,怎么不记得。”酒气沿着脸颊一路烧到了眼角眉梢:
“只是我不喜欢落雪,赏不来那般风雅的景致。”
沈良玉笑笑,随手拂去飘到她发间的雪花。
“其实我与阿沅一样。”
雪景是很好看。
但是他不喜欢。
秋冬往往是战事最为频繁的季节,论艰苦,尤以冬季为甚。将士们最怕下雪,因着一下起雪来,天寒地冻,不光骑马行军困难,有时连粮草补给也成了问题。
“冬日带兵作战,死伤最多。”江沅浅浅抿一口酒,不知不觉间又把酒壶递给沈良玉。
“会害怕么?”沈良玉忽而问她。
到了逸城,他自是听罗平添油加醋地把那杀退匪兵,于千军中取敌将首级的壮举反复讲了好几遍。
“手段奇险,骁勇非常。”罗平赞叹不已。
沈良玉看看身旁的“少年”,抬手灌下一口酒。
饶是他,头一回跟随父亲上阵杀敌,见着那死伤遍地的惨状亦是心悸不已,接连做了许久的噩梦。
更不要说一个女子。
那晚在营帐里,见她缩着身子把被衾抱做一团,想是起了梦魇。
“怕又如何?”烈酒将眼角眉梢熏染上绯色,江沅微微起了醉意。
到底是沾了满手血污,再也洗不掉了。
——“这便够了。”
师傅总用这句话打发她。
如今她终于明白
这话的意思,但是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