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骆宸晟与自己的那些个叔伯、堂叔伯们大不相同,虽然生在皇家却淡泊名利,善谋略却从不醉心权术,他便对这位皇叔愈发敬重。
“皇上叫臣来,不知有什么事?”骆宸晟问道。
“没什么事,朕只是想起来,很久没有与六皇叔下棋了。”骆韶衡笑笑。只是这笑容看上去有些疲惫。
一旁,早有宫人摆好棋盘、棋奁。
两人在棋盘旁落座。
行了几步棋,骆宸晟捻捻手中的棋子,笑呵呵道:
“皇上此次找臣来,不单单是为了下棋吧?”
他知道骆韶衡近来烦心事颇多,根本没什么心情弈棋。
骆韶衡叹了口气,无奈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六皇叔。”
说罢,他把手中的棋子放回棋奁:“还是为了‘那件事’。”
‘那件事’三个字甫一出口,两人已是心照不宣。
对于年轻帝王而言,很是棘手,对于骆宸晟来说,亦是难事。
那些藩王,有的手握兵权,有的富甲一方,且都是骆室宗族,是骆韶衡的堂叔伯父,亦是骆宸晟的堂兄弟。
两人对坐沉默良久。终于还是骆韶衡先开了口:
“依六皇叔之见,若朕当真要削藩,结果会如何?”
换句话说,他的那些个堂叔伯父会不会……反?!
骆宸晟默默放下棋子。
他本不该亦不想置喙此事,但既然皇上问了,那他便不能不说。
“照我看,”他认真想了一想:
“延洲所封之地富庶,长淮与长陵手握重兵。若要削藩,这三人……怕是不从。”
这话说得委婉。
皇上下令削藩,没有哪个藩王会痛痛快快依从。为什么单单把这三人拿出来说?那是因为其他藩王不愿意,最多是嘴上抱怨一通,到最后,还是该削的削,该撤的撤。
唯独这三者,削藩对他们的影响最大,他们亦真有实力与本事‘做出点什么’。
骆韶衡狠狠皱了皱眉头。
骆宸晟一语点破了他的心思。他最担心的也是这三人,若这三人联手……怕是削藩不成,他这平津城,倒是得晃三晃!
“那六皇叔再说说看,可有什么良策?”
这回该骆宸晟皱眉了。这趟浑水,他可真是不想趟。但骆韶衡问到眼前了,他又不能不答。
“皇上可记得史书上惠文帝削藩一事?”
这位史书上的惠文帝,是大邺第三位皇帝,当年,他也面临着与骆韶衡如今差不多的局面。惠文帝当时权衡再三,决定先从较弱的藩王入手,打算一个个来。
说白了,柿子先拣软的捏。
可这么做的结果,便是打草惊蛇,眼见着大邺的藩王一个接一个,不是被杀就是被囚,其时最强的藩王自然坐不住了,于是乎,他挑起大旗,以“奉天靖难”的名义,直接打到大邺的都城,将惠文帝赶下了帝位。
骆韶衡浑身一震。
骆宸晟相信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延洲手中并无兵权,他也不是个好争胜的人。”骆宸晟似是拉家常一般,细数着他的这些个堂兄弟们:
“长淮自小体弱,上次来不了平津,或是真的身子抱恙也未可知。至于长陵,那倒是个有主意的人。”
点到即止。
擒贼先擒王,想方设法把最棘手的那个先解决掉,其余的便可迎刃而解。
骆韶衡如此聪明之人,怎能不明白骆宸晟的意思。
他望着棋盘上廖廖数子出神,轻轻叹了口气:“还是要当断则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