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方克和徐平居然散了,居然散了。
在营房中,含青捧着徐平和小方分别的来函,好几个深夜,都无法成眠。总记得小方过二十岁生日,穿一袭白色衣服,襟上配着朵紫罗兰,和徐平翩然起舞。
也是那晚,含青第一次认识了若若!“小梅梅,你再也不会有弟弟妹妹了!”他叹息着。
但是,真有个小梅梅吗?她存在过吗?是的,她存在过,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她确实存在过。但是,她也去了。
从糊涂中来,从糊涂中去。生命是古怪的东西,含青年龄越长,经历越多,自负越少,狂傲越消……他再不敢说他了解生命,更不敢说他了解人生。
同时,若若的来信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零乱,有时,他甚至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她开始谈到毕业,因为她马上就要毕业了。
但她谈了更多有关社会,有关成长,有关生活“境界”的问题,含糊的,暗示的,模棱的。
他困扰着。可是,他在极大的不安里,仍然对若若有着信心,只要他退了役,可以和她朝夕相处,可以找到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什么都可以解决,什么都可以成功。一个“圆”已经划到最后的一个缺口,只要那么轻轻一笔,就可大功告成。等待吧,因为他也马上就要退役了。
就在他退役前夕,若若寄来一封真正让他掉进冰渊里去的信,虽然信上并没有一个字说她已经变心:
青:
时钟敲了一响又一响,告诉我夜已深了,再过数小时,就是认识四十四个月,多快,只是一晃眼而已。三年又八个月该上千天,从一开始算起吧,也算个半天才算完呢!怎么回首时却有如云烟般片刻即过?
近四年来,事实上,从一开始你就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你让我误以为你百般迁让我是应该的。在你面前,我一直是最骄横、任性、倔强、善变……的女孩,可是你始终给予我最大的宽容与爱心。
如果世界上真有因果报应,我将遭到报应的。也许有一天我受人虐待时,我将反悔不已,而当我再想回到你身边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其实我原不想写封伤感的信,你知道。可是,我一定要把我心中积压的话告诉你,否则,我们的距离也只有越拉越远。以前种种,甜蜜的,伤心的,欢乐的,悲哀的……简直无法计数。真像一场梦!一场最美丽的梦,说什么美梦最易醒,好梦难成真,事实上,那存在的片刻即是永恒。人为什么刻意追求恒久呢?世间没有一样东西是恒远不变的,时间在流逝,山河在变迁,人心在转移。在巨变的空间里追求永恒,原本就是——悲剧。
我无意对自己的改变辩解些什么,我也不愿推说那是做事带来的成长。事实上,你知道我一直在改变,一直在成长,我的成长过程像爬楼梯一样,一级一级往上爬,永不终止。而每一阶段的成长都是艰辛痛苦,然而回首时总是带着满足的微笑,而不同阶段的成长更有着不同的视界。发觉与你有隔阂,该是这半年多的事,严格说起来,错不在你,也不在我。当兵两年,你与社会隔绝脱节,幸好你是知道上进的,你并没有让我失望,你一直表现得非常好。在部队里,我发现你学会了容忍。但是,无论如何,你终究是个“男孩”,我并不是说你不够成熟,但你除了热情以外,还缺乏了某些东西,这是真的。
也许接触了社会上的生意人,我已不再是昔日清纯的女学生。我无意批评社会,事实上社会也是由人组成的。而其中份子良莠不齐,如何能置身其间,站稳脚步,不随波逐流,又有所方向才是最重要的。你所缺乏的,或许该说我们所缺乏的,就是一套“成人”处理事情的方法与态度。它并不是虚伪的,而是智慧,真诚,加上高超技巧的结晶。对于社会的种种,你仍然是“稚嫩”的。这完全不是你的错,因为你还没有机会走进社会!你需要的是时间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