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谌潜入真善寺已有一个多时辰,东边的天空已经变成了香灰色,可他把寺中的犄角旮旯都找了一遍,不管是柴房、仓库、水井还是池塘,能藏尸骨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一无所获。
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裴谌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污秽就罢了,水镜外还有不知多少人看着。
可是徒劳无功找了一夜,难道就此收手吗?
万一那具关键的尸骸真的被凶手推入了茅厕,他岂不是与胜利失之交臂?
裴谌陷入了两难境地,这时他不禁想起汤元门那两人的对话,若是换做他们在这里,一定不会放弃这线索吧?
想起那狡诈的少女,他又踌躇起来。
听说连沐漾泉这样的一宗之主都在她手里吃过亏,莫非那番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随即就否定了这种猜测,与其说是相信戚灵灵,毋宁说是因为自信,他相信凭那两人的修为,应该察觉不到他在跟踪他们才对。
他也不相信他们会有那样的应变能力,可以瞬间编出一套谎话,对答自然,丝毫没有破绽。
即便如此,裴谌生性谨慎,并没有立即相信他们的话,而是在原地静待了许久,直到亲眼看见那少年腹部的伤口才信了七分。
对手受伤,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一边犹豫着,不知不觉地在寺中转了一圈,来到了唯一一个没找过的可能地点。
真善寺是个小寺,寺庙里总共不过二十来间禅房,一大半寺尼自住,剩下几间空屋子便租赁出去赚点外快,眼下寺尼加上住客总共也不过几十号人,因此只有一个茅厕。
裴谌暗暗松了一口气,就算真的走到这一步,也只需要掏一个。
他又想起戚灵灵的话,这是个秘境,里面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都是幻影,人是幻影,茅厕是幻影,茅厕里人产出的秽物是幻影中的幻影。
那不是秽物,他安慰着自己,那充其量只能算是秽物的鬼魂。
他手持长长的竹竿,一边自欺欺人地想着,一边一步一步慢慢向前方走去,仿佛即将慷慨就义的勇士。
可即便是幻影,那也是十分逼真的幻影,起码气味是如假包换。
裴谌直皱眉头,忍不住用衣袖捂住口鼻。
虽说裴家人把他当仇人,但他始终是裴氏家主的亲子,裴夫人和裴家人恨不得杀了他,却不屑于在吃穿用度上苛待他,所以他除了成长环境有些扭曲,物质层面还是个世家公子。
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去掏茅厕,也想不到平凡世界的平凡茅厕竟然会这么臭,更想象不出旱厕这种逆天的设施。
但是修士逆天而行,不就是得能为常人所不能为吗?他没发现自己正在用敌人的话麻痹自己,咬了咬牙,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绣花绢帕蒙住口鼻,在脑后打了个结,然后抄起竹竿,毅然朝茅厕内走去。
那绢帕是沐诗月找机会塞给他的,虽然找了个借口,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裴谌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定情信物?
然而此时也是顾不得了,若是她因此发怒,正好趁机将她甩脱,他本来就厌恶那蠢笨如猪又心胸狭隘的宗主千金,也不想留在嵩阳宗仰人鼻息,他早已暗暗筹划好,待他在试炼中一鸣惊人,他就找个机会和沐家父女撕破脸,然后转投其它宗门,比如太衍宗或两仪门……
正想着,绢帕上传来浓郁的熏香气味,与茅厕的氨味混杂在一起,非但不减其臭,反而让那气味如虎添翼。
裴谌忍不住干呕了两声,眼角渗出了泪花。
脑袋被那堪比生化武器的气味冲得发昏,不禁生出“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灵魂拷问。
水镜外的看客们见到这一幕,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仿佛只要一喘气就能隔着水镜闻到那气味。
有人感慨:“这一届的新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猛?”
“谁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