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却没有半点舒展。
虞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撒娇地笑着。
萧炎栗忽然直起身子,轻轻拍着虞鹊的肩膀,得意地向她挑眉毛,一字一句慢慢吟咏着:“昔年怀壮气,提戈初仗节……”
“啊?”虞鹊一下子跳起来,很有几分惊讶:“你怎么会……”
萧炎栗按住她,从怀里摸出一张紫笺,笑意盈盈地摇晃着,一开口,神态却凝重下来:“心随朗日高,志与秋霜洁。移锋惊电起,转战长河决。营碎落星沉,阵卷横云裂。世途殊流易,人事今昔别。碧血回首开社稷,青史满目空流波……怎么,还没有写完?”
虞鹊一把抢过来,皱眉佯嗔:“讨厌,偷看人家的草稿。”说着微微低下头去,有几分娇羞:“没写完。再说我又不工诗文,你该笑话人家了……”
萧炎栗一撸袖子,装腔作势地四顾:“谁敢?!谁敢笑我的虞儿?!”
虞鹊横他一眼,脸孔微微发红。
萧炎栗笑了,放下衣袖,靠上来轻轻揽住她,接过紫笺,平铺在桌岸上:“看起来好像是在写我们,我们金戈铁马征战拼杀。可是我却读出一种很浓厚的沧桑啊,就好像一个胡子雪白的哲人,对着青史卷册浩叹一样……我的虞儿,怎么想起来写它?”
“我也说不清楚。”虞鹊坐下托起香腮,侧头看着他:“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想起那年我们在浅水原上,耗尽心血、拼尽每一滴血汗去博取胜利。创业百战有多艰难啊,青史像长河一样流过去,淘尽虞虞众生,不知会剩下什么呢,不知后世还有没有人记得我们,记得我们这些曾经粉墨登场浴血拼杀人呢?……”
萧炎栗静静听着,等到她说完了,嘴角慢慢翘起来,薄唇上的笑容淡到几乎看不见:“剩下两句,我来狗尾续貂好吗?”
虞鹊不理会他的谦词,提起鼠须笔,在砚台里蘸好浓墨递给他。
紫笺上留下洒脱刚劲的飞白字:“成败浮生何所似,为君起舞破阵歌。”
虞鹊支着头,托有所思地看着,不说话。萧炎栗写完,笑笑,重新蘸好墨汁,在紫笺的最上头落笔,一笔一划似有千斤——“破阵舞”。
“破阵舞?!”虞鹊眼睛里亮晶晶的,凝望着他,喃喃道:“破阵舞……”
“是啊!”萧炎栗长长呼出一口气,放下笔:“活了这小半辈子,打了多少次仗,沙场上刀枪剑戟,朝堂上云诡波谲,甚至自己父子兄弟……唉,有时候回头一望,会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人从生下来,一直都是在打仗,跟别人、也跟自己打,要挑战什么目标、要攀爬什么高峰,要从无数障碍围困中冲杀出来……生命,就是在命运之神给你的高台上起舞一番,有人舞姿精彩,也有人身影晦暗不明。而青史,就会把我们拼搏厮杀的舞姿,老老实实地记录下来,给后人看、给人评说。——虞儿,我希望后世人翻开大唐的史册,看到那雄壮的《秦王破阵舞》时,也会想到我们,想到我们曾经鲜活跃动的精彩身影……”
虞鹊依旧不语,安静地看着他、听他说。可是她眼睛里充溢的泪水和和不住起伏的胸膛,明白不过地泄露了她的心情。
“哈!”萧炎栗突然像揭掉一层面具似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轻松促狭,他得意地笑着:“本王诗文写的不错吧?来……”说着,伸手去托她的下巴。
虞鹊还沉浸在联翩浮想中,一愣神却发现萧炎栗的坏笑,娇嗔地扭头,把他的手打开。
“哈哈哈,”萧炎栗笑声更响了,张开双臂将她圈住,轻轻耳语:“可是我的新娘子也不要太用功,她这几天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新郎不想她有黑眼圈的……”
虞鹊伏在他怀里,露出半只小眼睛看他,温顺地点头:“夜深了,你也快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