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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传家宝(2 / 3)

是列侯,即便司马氏与任氏有故,也不敢以长辈居之。

很显然,在家外面是杨敞做主,可在家里,却是司马英做主的,她笑着说道:“往后再来,那些虚礼就免了,任氏与司马氏曾是故交,西安侯可以将这当成自己家。”

等入厅堂就坐后,她仔细打量任弘后道:“西安侯容貌更似其母。”

这之后便是拉家常时间了,司马英还说起当年:“两家还交好时,任益州曾带着你去过我父亲在茂陵的家中,当时恽儿也在,汝等才三岁,还在院子里打了一架。”

任安做过益州刺史,故有此称,不过任弘本就没少时的记忆,看杨恽满脸的不耐烦,大概也忘了。

“吾等还没将汝二人分来,任益州和家父,便在厅堂里吵了起来,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任益州又给父亲来过信,而父亲却一直踌躇不知如何下笔,故未能回复,直到任益州卷入巫蛊事下狱……”

客气寒暄之后,杨夫人也不啰嗦,直奔主题。

“特地让西安侯来,一是想看看任氏的后人。二是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恽儿,端上来吧。”

杨恽捧来了一个漆木匣子,打开之后,里面摞着好几张帛,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便是父亲总算写出来,却终究未能交到任益州手中的那封信。”

任弘恭恭敬敬接过来,一看第一张上写着:“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

果然,任弘没猜错,司马英要给自己的,正是《报任安书》!

……

这是一封很长很长的信,足足有两千余字,写满了十多张帛,字迹一开始是冷静规整的,可越是往后,就越是奔放洒脱,那笔下挥洒出来的似乎不是墨汁,而是书写者的悲愤!

任弘在里面看到了那句流传千古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也看到了他前世在语文课上被老师点名起来背诵过的大长段:“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说是给任安的回信,可在任弘前后两世的经验读来,这其实是太史公写给自己的。

满篇皆是他砥砺前行的心路历程。

上面有他在天汉年时为李陵辩护进,却被汉武帝认为是在诽谤小舅子李广利无功而有过,因而引火烧身的前因后果。

还有司马迁被定罪下蚕室时的两难。

据司马英说,司马氏并不富裕,太史公更不是肥差。继承了其父司马谈撰写史书的遗志后,虽然可以阅览石渠阁的藏书,但司马迁为了搜集一些未能收录的著述,常常不惜重金求书。

甚至为了购得一份孤本的纵横家书一观,到了卖田的程度。

所以五十万赎罪钱,他是绝对出不起的,女婿和儿女四处求人也凑不出来,那时候杨敞也只是个小吏,绝无今日的富裕气派。而司马迁的朋友们,要么是任安这种空有义气却没钱的穷鬼,要么就避之不及,哪里还肯帮他。

当然,司马迁也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效仿张汤等卿相,在被判刑之前,选择自我了断,便能免受奇辱!

但他若如此死去,却又于心不忍,因为史书还未写完。

“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

后世有些学生会在作文里这么写:“司马迁在狱中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宫刑。”

其实也没错,这种刑罚的可怕之处在于,绝非一时之痛,处刑之后,生理和心理仍将遭受折磨,垢莫大于宫刑啊!

司马迁要忍受旁人的讥讽、鄙夷,还要与自己内心做斗争,咬着牙写完著述,可不是一次次受刑么?

而任弘看完后,最直观的感觉是……

“太史公的文笔,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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