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无能,三军受累,我对不住汝等,对不住大汉。”
赖丹嘴角咳着血,已身负重伤,但孙百万还是将他搀了起来。
“校尉你是挺蠢的,可只要我老孙还是你的亲卫一天,便不能扔下不管。”
他替赖丹大吼道:“诸君,千万别乱,靠拢袍泽,继续往前!只要进了胡桐林子,彼辈的箭矢就不那么疼了!”
可他们的圆阵,已再难向前移动半步了。
天色已经大亮,这个清晨出奇的晴朗,连能作为遮蔽的雾都没。始终尾行于左右的三百匈奴骑兵,专门挑着龟兹人齐射,汉兵举盾防御的当口开弓直射,还一个比一个瞄得准。
一箭箭,洞穿了汉兵不着甲的小腿、手臂,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而那片胡杨林,却依然那么远。
龟壳在无数只尖喙猛啄中,慢慢出现裂隙,鲜血渗透出来,它再也爬不动了。
矢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阵型虽然还没崩溃,却只能越聚越小,最后只能所有人蹲在一个小丘下,盾牌外向,挡住从各个方向射来的箭。
不一会,所有盾牌上都扎满了箭,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只蜷缩起来的豪猪。
“差不多了。”
就这样持续施射了大半刻,直到箭囊里的箭矢已尽,匈奴的百骑长才让众人停了手。
他抽出了刀,催促两三千龟兹人围拢过去,取走汉人的性命。
龟兹人手持兵刃,小心翼翼靠近过去,汉军没有任何动静,似乎那盾牌后所有人都已战死。
直到他们靠近到十步内时,那些扎满箭矢的盾牌,却轰然挪开,最后三四十名伤痕累累的汉兵,手持残缺的兵器,怒吼着朝他们冲杀过来!
带头的是一个手持长戈的大汉,用一口的陇西腔咆哮道:
“一个胡虏脑袋赏五万,管他是北虏还是龟兹胡,我今日哪怕要死,死前也要砍足二十颗,挣够百万钱!”
……
汉军在与匈奴和龟兹人殊死一搏,而远处高岗上,龟兹的指挥官却早已心神大乱。
面对忽如其来的噩耗,姑翼直接跌下了马,面如土色。
“龟兹城……没了?”
迟来的信使结结巴巴地诉说着发生的事,从乌孙进攻它乾,到消息传至龟兹,龟兹王绛宾派了几人想来轮台报信求援,刚出城,却遭遇了乌孙的前锋斥候。
除他以外,所有人都被射杀,马也死了,此人钻入林子才逃过一劫,等到天黑后才敢出来,却远远望见龟兹城燃起了几股浓烟,城内哭声震天,想来是被攻破了。
于是信使一路步行,跌跌撞撞到达下一座龟兹人的城邑,才弄到马匹赶来报信。
“不想路上又遇乌孙斥候,挨了一箭。”他咧着嘴捂着伤口,姑翼却已经听呆了。
他料想汉军最快的援军,也得到月余后才从玉门抵达渠犁,不曾想,敌人竟会从西边来。
尽管醍醐阿达和姑翼做过乌孙加入战局的推想,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是从龟兹城逃走的乌孙公主、王子,还有那个汉使,任弘!”
醍醐阿达知道,自己的致命失误在哪了。
“他们竟未逃到南道,而是回乌孙搬了救兵,乌孙肥王亦不顾边境上的右贤王部,死心塌地要倒向汉军了?”
“还是说,乌孙还没到与匈奴直接开战的程度,这只是对龟兹的报复?”
汉使究竟是如何说动乌孙的,二人不得而知,但哪怕乌孙出动数千骑,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拿下龟兹城啊。
但事实摆在眼前,不论如何,龟兹遭到乌孙攻击是真,轮台城外的战斗尚未结束,姑翼已经六神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形势已变。”
醍醐阿达却已经想好了打算:“左力辅君,吾等要速速杀光那些顽抗的汉兵,而后退守乌垒城,为正在围攻铁门的右谷蠡王部,挡住乌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