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语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并且在现在,也并没有多少人会用“斋藤组长”这种早已湮没在时光里长达十年之久的名字来称呼他。他几乎要脱口厉声追问这个青年这么呼唤他的动机,然而下一刻,面前的青年已经咧嘴一笑,表情大方而镇静,一点都没有心虚之感。
“抱歉啊,我刚刚听到猪野君这么称呼您来着。我看您听到这个称呼以后显得好像还挺开心的……所以我就想,这一定是个好称呼吧。”他说。
“擅自就这么称呼您真是抱歉啊,可我觉得您好像还是挺适合这个称呼的——”
藤田五郎:“……”
他竟然被这个青年的这一番话差点绕了进去。他默了片刻,轻咳了一声,微微压低眉眼,没再对“斋藤组长”这个称呼作出什么评价或反应,而是问道:
“那么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他看向青年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锐利的探究和审视,就仿佛想要透过那层温和无害又平凡的表相,看穿那青年隐藏起来的、不为人知的一面似的。
可是那个青年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破绽。他的笑容与态度都丝毫没有改变。
“三郎。”那个青年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答道。
“我叫三郎。”
藤田五郎走了以后,那位自称名叫“三郎”的青年继续为猪野忠敬找着应该领取的物资。最终他把一个木箱从物资堆的最深处拖了出来,嘿哟一声举起来摞到猪野脚边那几个木箱的最上层以后,从口袋里摸出猪野带来的那张清单一项一项核对着。
“子弹……步.枪……军服……嘛,这次应该没问题了吧……”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猪野在一旁看着三郎额角都渗出了汗水,仔细想想先是自己、再来又是斋藤组长,确实也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于是有点抱歉似的向他搭话道:“这阵子可真够瞧的吧……”
三郎一边继续核对着物品,一边随口应道:“嘛……还好……?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最近的战况……”
猪野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他带领着自己小队的残部在田原坂已经拼了数个昼夜,不知道多久没好好吃过饭了;然后从战场上退下来,一直赶路到这里才停下来,之后就是安排伤员就医、自己向上司汇报、按照清单来领给养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压在他头上,让他忙个不停,压根就忘了自己已经空空如也的肠胃。此刻他的肠胃发出一声抗议的声响,顿时把他闹了个大红脸。
假如放在平时,他倒也不会觉得怎么样。不过现在毕竟是在大队部这里,面对的又是跟自己不熟悉的人,所以平白无故多了几分尴尬之情。
不过三郎看上去倒是很无所谓,或许他见多了这种“刚从战场上退下来没多久、饥肠辘辘地前来领取给养”的家伙,十分平静地抬起视线来扫了一眼猪野的胃部,想了想,从自己口袋里居然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来递给猪野。
猪野下意识道了谢以后接过来打开,结果发现里面是一块已经压得看不清原本是什么模样、只有外形还算是保持着囫囵个儿的点心。
他犹豫了一下,拿着没动。
三郎察觉到他的犹豫,抬起眼来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放心吧,能吃的。我也是有点门路的……但留到现在的话,外形就不要太过苛求了。”
猪野又尴尬了一下,觉得自己的犹豫有点失礼,慌忙道了个歉,盯着油纸包里那块只能勉强看出原本是白色的点心,一横心张嘴整个儿吞了进去,潦草地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噎得差一点又反了胃。
或许是他这副滑稽样子还真有点儿有趣,三郎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唇角一翘,脸上又露出点笑影来。
猪野自认为自己只会打打杀杀,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但不知为何,此刻这个青年脸上的笑意却莫名地让他感到一阵窘迫,就好像是在真正的讲究人面前露了怯似的——他慌忙辩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