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野裳人在西川,且还是在宫内这件事,着实让楚直始料未及。
若不是这女孩子的反应绝无伪装之意,楚直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中了西川的设计。
毕竟对于西川而言,东平皇朝始终是最大的威胁,而他偏是东平皇朝实际的掌权之人,
除掉他,就等于压在东平群臣头顶的那只手没了,那些朝臣哪里会真心服小皇帝,必定各行其是各为其利。
可想而知东平将很快群龙无首,陷入纷争跟内乱,自然无暇顾及西川。
虽然这等离奇之事,未必属于人为,但毕竟放着这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在吃人的宫阙中,对他实在是极大威胁,所以楚直第一反应,就是尽快把辛野裳弄到自己的掌心里。
他感觉到辛野裳闷闷不乐,自然趁机旁敲侧击,投石问路。
辛野裳琢磨着那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眼中透出向往之色。
但很快她垂了眼皮:“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但就如阿叔方才所言,人人都有身不由己,至于事在人为,”她略一想,浅笑:“我若一走了之,便是懦夫行径,阿叔所说事在人为,或许可以做另一种解释:就是我不能逃避,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楚直微震,他知道未必能轻易说动这少女,但她竟能说出这样一番勇毅果决的话,着实让他意外。
但同时楚直也听出了一些别的意味:“你的意思是,你是被迫来至此处的?”
辛野裳语塞,走到桌旁,从漆盘内取了一个金黄的枇杷,楚直看着那小圆果子,他并未见过此物,但如今心不在此,就并未询问。
辛野裳将一个小枇杷放进口中,一股酸甜之意在唇齿间散开,楚直顿时道:“怎么如此之酸!”
“酸么?”辛野裳很诧异:“明明很甜……只有一点点酸,这个样子的枇杷最好吃了,再熟透一些就不似这样新鲜可口了,另是一番滋味了。”
“枇杷……”楚直心中了然:“原来这就是南边的枇杷。”
他不由叹道:“击碎珊瑚小作珠,铸成金弹蜜相扶。前一句尚可,后面一句则言过其实了。并不似蜜糖般甜。”
辛野裳很喜欢这风味,正又拿了一个果子要吃,闻言心头一动:“阿叔是第一次吃枇杷?”
楚直刚要回答,突然噤声。
他是北人,因时有战事加上交通不便,南边的水果极少能到东都,何况枇杷这种天热不易保存的。
加上楚直自己就不太喜欢吃些生果子之类,故而今日的确是第一次尝试,虽说是“被迫”。
没想到辛野裳这样聪明,从他的感慨里便听了出来。
楚直一顿之下,道:“我从不喜吃这些小果子之类,容易牙酸,除了荔枝跟水蜜桃。”
荔枝也是南边之物,他故意这么说,自然是混淆辛野裳的怀疑。
小姑娘一怔,倒是没往深处去想,只顺着说道:“荔枝和水蜜桃倒都是甜的,但一味的甜岂不觉着腻?”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个。
楚直几乎给噎着,赶紧吐了出来:“不许再吃了。”
辛野裳道:“我才吃了一个,再说这么多不吃也都坏了,简直暴殄天物。”
见她伸手又要去拿,楚直索性转身走开,道:“我要再教你一件事,既然进了宫内,凡事要长个心眼,尤其是在这些吃的东西上面,最好叫下人试过你再吃,免得有人落毒。”
辛野裳道:“果子也不能随便吃?不至于吧?”
楚直说道:“若在宫内久了你就知道,无奇不有,倘若你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别说是吃的果子,就算是这桌椅板凳,一草一木,乃至你穿的衣裙,戴的首饰之类,都同样会致命……”
说道首饰,他忽地想起一件事来,赶紧伸手往耳朵上摸了摸,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碰疼了。
手指间的,是柔嫩且软、最重要是完好无损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