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州城其实也不是没有活人,只不过这座七八千人的城镇,最后幸存的也不过五六百之数。
当白从信找到他们的时候,这些人正背着大包小包的包袱在四散逃命。
白从信本来想把他们唤回来,但这些被乱兵吓坏了的人,哪敢停下,最后白从信也只能命令士兵抓捕。
张昭在白从信把这群哭嚎着的泾州百姓带回来的时候,就知道这里肯定还有幸存者。
因为泾州城北城没有多少尸身,也能看出收拾打扫过的痕迹,这些人应该是看到有大兵自泾河而下,才选择出城逃命的。
“官人行行好!放了我们吧!”
“皆是人生父母养,可有半点恻隐之心?”
“我等何罪?要受这刀兵之苦?前月乱兵如洗,杀吾至亲数十人,财货粮草洗劫一空,今日复来,有何可图?”
几百人被白从信驱赶了回来,一到泾州北门,顿时就嚎哭了出来。
北门外就是哗哗流淌的泾河水,这些人以为白从信把他们掳回来,就是为了在河边杀他们。
至于为什么杀?那还用问吗?自然是杀了做肉脯,河边正好清洗,不用脏了地。
张昭没有第一时间上去解释,因为现在跟他们解释,肯定不如立刻将泾州城中开始腐烂的尸身清理完毕重要。
这六月间气温逐渐升高,现在不处理好,说不定一场大疫就要开始流行了。
张昭也看了看那些哇哇銮哭乱喊的百姓,他们在这满是尸身的泾州城住了一两个月,说不定,已经身染疫病。
韩七娘子就在人群中,她紧紧搂着怀里的两个孩子,瑟瑟发抖的身躯,瘦小的脸庞,一双眼睛中透露出来的,却是对眼前那些持枪挎刀士兵的深刻仇恨。
她家本是泾州大族,诗礼传家,其夫擅医理,多得节度使安叔千赏识。
韩七娘子更是医理世家出身,自蜀中嫁到泾州,夫妻两个开医馆又收聪慧少年为徒,在泾州乃至整个关西声名鹊起。
可惜一场兵乱,公婆被杀,丈夫被掳走,她虽然在几个学徒的帮助下,带着两个孩子逃得性命,可刚觅得一处落脚,准备就在此等丈夫回来,哪知道乱兵又至。
不过,韩七娘子看了一会,突然发现这些‘贼兵’有点不一样,他们正在大规模清理城中尸身,还在河边熬煮起了汤药,兵士脸上皆有白棉布蒙面,看起来这当中有不错的医士啊!
不过,韩七娘子仔细闻了闻,这药方好像有些不对,缺了好几位主药,他不禁有些奇怪,能懂得以细白棉布覆面的,怎么对药理如此无知?
张昭长叹一声,心里满不是滋味,泾州城一共清理出了四千多具尸体,大多数已经开始腐烂。
明眼可见尸身尽是刀枪伤,女子几乎尽皆裸身,许多婴孩就惨死在浑身赤裸的母亲身边,有的丈夫被砍死在门前,妻女则裸身死在屋内床铺之上。
许多有身孕的妇人也不能逃得一死,腐烂的身躯中,婴孩已见雏形。
更有许多人尸身残缺,那不是被乱兵砍杀的,而是这些天被野狗野狼甚至老鼠啃食的。
归义军的士兵跟着张昭一起搬挪尸身,开始很多人也不乐意,不过到后来,见到泾州城的惨状,一个个都沉默无语,只觉得心情沉重。
“老阎,老白,信长儿,烈成儿,你们有何想法?”
张昭问着跟在他身边的几人,阎晋和白从信等人也知道,这是张昭的习惯,称呼人喜欢加个莫名其妙的老字。
阎晋摇了摇头,脸上没什么波动,“自中晚唐以来,军纪败坏,数百年遂成此恶果,其实不但中原如此,吐蕃也是如此,不过末将管不得别人,但一定能管得了麾下士卒。”
白从信更是没多少波动,他是马匪出身,虐杀婴孩、孕妇虽然没做过,听的可不少。
呃!或许他没干过这样的暴行,那是因为婴孩和孕妇不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