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坐去角落,问他饿不饿。
“不饿。”刘二靠墙坐在她身侧,脚边是衣服里抖落的粮,“回来时,老太太给我塞了两块菽渣饼。”
他抽开竹筒的木塞,扬起竹筒尾,菽渣饼从里滑了出来,“三娘子,你吃吧。”
“我不饿。”
自打生病后,她食欲就减退了,很多时候嘴馋,真吃却吃不了多少。
刘二把菽渣饼放回去,望着月色寂静的街,面露忧思,“不知赵大郎他们何时回来。”
“明天就该有消息了,刘二叔,你们出城可有遇到什么事?”
刘二抱住膝,回想道,“没什么特别的事,真要说的话,城里死的人多,好几家出城安葬亲人的。”
“哦?”
“有两家人没来得及备棺材,死人装在背篓里捎出城的,臭得官差捏鼻子骂人呢...”刘二不禁感慨,“看那家人也是体面人家,若不是发生旱灾,不至于连口棺材都来不及置办。”
梨花愈发奇怪。
城里有护城河,旱灾以来,护城河水位下降,但没有干涸,城里的有钱人家不缺粮,怎么会突然死人。
刘二想到一车背篓的死人,脸上浮起悲戚,“三娘子,城里的物价涨得太凶了,那样富庶的人家竟也舍不得给死人穿件像样的寿衣。”
赶车送葬的人绫罗绸缎,背篓里的死人衣衫却磕碜得很。
梨花蹙起眉。
大户人家最重丧嫁,像老太太,很多年前就找人打了副重棺,世人眼里,棺材越重,寓意越好,整个近溪村,只有老太太是重棺,而其他人的棺又薄又轻,材料还不好。
城里的有钱人家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她问刘二,“除了衣服,还有没有奇怪之处?”
“有啊,不知那户人家是哪儿的人,背篓已算深了,尸体却暴露在外面的,说是尸骨生蛆,底下燃烧着炭,阻止蛆乱爬...”说到这,刘二脑子有什么一闪而过,须臾,他震惊道,“不是炭...”
大热天烧炭的话温度肯定高,但挨近背篓的人却没喊热。
他张了张嘴,有个荒唐的想法。
粮,背篓底下是粮。
梨花也想到了,宁愿用这种办法也要送粮出城,约莫早就收到了什么风声。
她问,“那户人家姓什么?”
“官差没问。”
“那样的人家多吗?”
“不算少。”
北城门没什么难民,基本都是出城的人,且多是有牛车的队伍,刘二越想越心惊,“三娘子,城里莫不是要变天了?”
“多半是。”
“咱要不要先出城,你和三东家汇合,我去南城门等赵大郎他们?”
青葵县是北上的必经之路,即使在南城门等到赵大壮他们也得进城,梨花说不用,“明早咱去正街等大堂伯他们。”
街边时不时有人影晃过,看到梨花她们也不敢靠近。
城里治安不好,谁敢贸贸然接近来历不明的人?
如此,梨花和刘二安稳过了一夜,天麻麻亮时,一大一小就出了门。
期间,刘二把菽渣饼分给梨花吃了,到正街时,城门还关着,城门外亮着火光,隐约有无数哭嚎声,谨防城门边的官差注意到她们,两人在一处黑暗的角落蹲着。
天亮后,陆陆续续有人拖家带口的进城。
不过盘查得更严了,十户人家,约莫只有三四户进得来。
山珍饭馆仍关着,梨花去附近溜达了圈,里面的桌椅差不多搬空了,地上满是苍蝇蚊虫,跟遭到打劫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