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乐十六年十二月初,一场大雪飘然而至,将化州大部分地区变成白莽莽一片。有钱人可以乘车骑驴吟风赏雪,普通百姓则要为屋顶会不会被雪压塌烦恼,府衙赈灾的公文已下,赈灾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相比去年,今年的雪不算大,有去年的经验,衙役和胥吏在村老和乡正的陪同下上门登记灾情,赈济的钱粮很快到位。今年各县衙门的粮仓都是满的,赈灾的银两也不用各县掏腰包,只需代垫,府衙会在年终上解中进行扣除。
一连忙碌了七八天,轮到十二月初十休沐,江安义总算能歇口气,坐在后宅院中的暖亭里,喝喝小酒,听听小曲放松一下。
箫琴合鸣,吹箫的彤儿,弹琴的是欣菲。彤儿立于亭外,身着黄色织锦长裙,外罩银白色长裘,凝神吹箫,飞雪在她的身边萦绕,江安义脑中不禁又想起在许园中的情景,那句“雪输三分色,梅逊二分香
”的评价又浮上心头。比起昔日,彤儿显得瘦削了些,少了几分活泼多了些清冷,风雪中越发像一枝傲雪绽放的腊梅,惹人怜爱。
一曲奏罢,江安义斟上两杯酒,笑道:“云起雪飞,有如天籁。天寒雪冷,喝杯热酒怯寒。”欣菲和彤儿对视一眼,举杯饮尽。
彤儿从亭外踏入暖亭,亭子四周围着锦幔,角落里摆着两盆炭火,温暖如春。彤儿将披着的长裘解下,递到一旁的侍女手中,长发从裘帽中洒落,温柔如瀑。那长裘表面银白,平滑柔顺,细看下毛尖闪现出蓝光,彤儿刚才站在雪中,上面没有沾上一片雪花。欣菲笑道:“这件皮裘看上去十分贵气,妹妹从何处得来?”
“前几年我替家中打理南洋的生意,从洼罗国购得”,彤儿微笑地应道:“这是洼罗国的银鼠皮,银鼠生性机警,十分难得,一年之中抓不到几只。这件裘衣用了近二百块银鼠皮,没有二十年积攒可制不下来。姐姐要是喜欢,妹妹便把它送给你。”
“哟,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消受不起,妹妹还是自己留着吧。”欣菲哂笑道。
听着话语中隐隐传出的刀剑之意,江安义感到一阵头痛,齐人之福不好享,这个时候江安义分外想念温柔如水的冬儿。前段时日接到家信,冬儿说年后等天气暖和就带着智儿前来化州,届时有她在中间调和,家里的氛围或许会好些吧。
在娇妻美妾的温柔对视中,江安义举起杯,一饮而尽。
屋中传来江晨兴的哭声,欣菲站起身道:“兴儿醒了,我去看看。妹妹你陪江郎多坐一会。”
欣菲走了,彤儿也站起身来道:“时间不早了,江郎你送我回去吧。”
江安义拿过皮裘替彤儿披上,长裘触手生温柔顺如意,没有其他皮裘生硬的感觉。江安义心想,娘的腿到了冬天就感觉不舒服,自己要留意给娘置办几件好裘衣。化州有牛羊,出产裘衣和皮革,工匠用皮硝鞣制成的裘衣容易发硬,摸上去远没有彤儿身上的
裘衣软绵。
彤儿没有住在后宅,李家替她在府衙不远处购置了一栋五进的宅院,从家中仆人到家具购置、花草布设都是李家人一手操办,欣菲还想帮着添置些东西,可是李家派来的管家李云霞一口拒绝,动不动就说是娘娘的懿旨,气得欣菲撒手不管。经历过风风雨雨,彤儿倒是看淡了这些,成亲第二天就随江安义来拜见欣菲,递茶喊了“姐姐”。
可是李家的做派显露出分庭抗礼的意思,让欣菲很不高兴,虽然表面上对彤儿很客气,骨子里却对她很拒绝,与对冬儿的态度截然不同。思雨见到彤儿更忍不住嘲热讽,彤儿淡然笑着只做没听见,欣菲看在江安义的脸面上,暗地里劝了几次思雨。思雨一生气,道声眼不见为净,带了几名女护卫跑去了合城县,跟江安勇一起去操练屯兵了。
路程很近,江安义和彤儿没有乘车,出了后宅门,彤儿自然地挽住江安义的胳膊。一股幽香传来,彤儿吐气如兰,贴进江安义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