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别开脸,犹豫再三。
陈嫣还不知他心中想什么,只看他转过脸去,看向窗口方向。淳安帝年轻时候曾是京城有名的俊俏儿郎,皇后更不必说,年轻时候以容色冠绝京城,萧决作为他们俩的儿子,自是挑好的继承,一张脸比起他们毫不逊色,甚至于更出色几分。
皇后端婉标致,萧决的下半张脸与皇后颇为相似,而眉目却像淳安帝的凌厉与风流意气。
但萧决一双凤眸微挑,剑眉星目,倘若不笑,只让人觉得凶,无法靠近,好像坐在神殿之中震慑四方的杀神。而笑时,却又如斯二月春风,破除了冰雪,带来春日之望,但仍有些冷。
其实这些词陈嫣一个也想不到,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好看。
萧决可真好看。
她一时看痴,伸出手抚在他高挑的眉骨与鼻梁上,沿着山根往下。她指腹轻柔,如同羽毛挠过,搅乱一池春水。
萧决心一时紧张,他活到这年岁,并不常紧张。因为他清楚自己的水准,他知道一切他能做到的事,能不能做?能做到何种地步?
他皆有数。
尚不算漫长的年岁光阴里,唯有一桩,他紧张,甚至于惶恐不安。那便是他的病,每每有所征兆的时候,他便如同单脚鹤立于万丈悬崖侧,前后都是肆虐的风,稍不注意都会万劫不复似的。
而此刻,大概算第二桩。
并且这第二桩事他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模糊又磨人。
陈嫣喃喃,重复一遍:“你真好看。”
她自身已是难遇美人,不少人如此夸奖,只不过后一句总要接“可惜”二字。
她知道可惜是什么意思,是买好的糖人在太阳下化掉,还没来得及吃一口。这便是可惜。
这是很不好的意思,所以,连在一起,即便夸她美得如何,她听多了,也不爱听,更不觉得自己生得如何好看。
可却时常惊痴于别人的美。幼时府里长得好看些的丫鬟婢子,她都觉得人家好看,要夸一句。那时候还有人说她是小花痴。
陈嫣指腹还停在他高高的鼻尖上,他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她第一次发现萧决长得这么好看。
旁人做这种逾矩之事,是唐突冒犯,以下犯上,但陈嫣做来却意外地浑如天成。她没有任何冒犯或者唐突之意,仿佛只是欣赏。
她收回手,恋恋不舍地回神。
萧决转过头看她,视线同她直直对上,陈嫣眨了眨眼。
陈嫣忽然意识到什么,从他腿上起身,道了声抱歉:“阿决腿会累吧。”
她回到软榻上坐下,思绪已经转向太玄子。她忘了太玄子的名字,只记得他长白胡子,面相令人舒服。
她问萧决:“他说要认我做徒弟,那你也是他徒弟,我该叫你师哥是不是?”
不知为何,师哥二字听来,比师兄更显亲昵。
萧决没作声,听她清甜唤了声:“决师哥。”他习惯这样唤人,熙表哥,兰姐姐……
“决哥哥?”陈嫣脑子里又冒出这么一句,喃喃叫出来,听得萧决心神更荡。
“哪个好听一点呢?”她撑着下巴,思索之际,掀起帘子从窗口看出去。京城是繁华都市,大梁建国三百年,虽说早不复从前的繁盛。
王朝总是不断走向衰落的,这是无数历史总结出来的经验。
但比起旁的城池,京城还是熙来攘往,热闹非凡。陈嫣视线无意义地随着马车扫过去,还是没在心中决出高低。
但马车已经驶进御街,醒来一波非凡热闹,御街两侧朝堂特准开设商铺,时蔬果行,肉香素味,吃喝玩乐,一并涌入视线。
她最喜欢热闹,一时看痴。
萧决还在犹豫,在几度犹豫之间,马车已经驶进朱漆金铆的承天门。见是东宫车架,守门禁军并未阻拦。
陈嫣进宫过几次,对皇宫的印象只有巍峨气派,朱墙黛瓦,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