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记者蒋霞谈着,苏茵将父亲哪年入伍,去的哪个连队以及最后一次给家里寄信的事一说,蒋记者心头愈发怀疑,总觉得桩桩件件对上了。
只另要了顾家的电话,答应苏茵,如果真有消息便通知她。
苏茵没想到从天而降这么个消息,刚刚听蒋记者言谈间的意思便是当年国家和邻国屡有边境冲突,那个年代经常有小规模战争爆发,今年,西南军区才起底了一份牺牲的卧底人员,据说时隔多年,终于摸排清楚人员名单。
至于具体的情况,蒋记者也要到了军区那边才能了解,这回也是因为她是当年的战地记者曾经跟踪报道过此事,也愿意多年后为了真相走一遭。
苏茵父亲的消失时间和所在连队更是都对上了,蒋记者心里愈发怀疑,便加快脚程赶往火车站。
苏茵心事重重回到家,原本即将放暑假的喜悦荡然无存,就坐在院子里,被洒下的阳光照拂,心中五味杂陈。
从小她就觉得自己父亲是英雄,可人是莫名没了的,一直没回来过。
有人觉得是在战场上牺牲了,战火无情,兴许留不下全尸,面目全非之下,炮火连天中,身份也可能对不上。这样的事不少见,血肉模糊尝尝让人无法分辨,一旦战事吃紧,战友们也没法将牺牲的战友带回妥善安置,许多战士只能魂归故乡。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往往裹着血淋淋的滋味。
当然,过去村里也有人念叨苏茵父亲苏建强是当了逃兵,趁着打仗偷摸溜了,自然也没脸回来,一向嫉妒当兵的一哥的苏建设背地里也没少这么埋汰人。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苏家人也托人向苏建强参军的部队打听过究竟是什么个情况,可那时候,部队刚经历混战,虽说打了胜仗,可人员伤亡惨重,自然也没排查出具体情况,只知道这人没了踪影,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后来日子久了,更是无从查证,渐渐地,家里人便也认定苏建强应当是牺牲了。苏茵爷爷做主,拿着一儿子过去留在家中的衣裳给埋了,也算是落叶归根,有个念想。
苏茵合衣躺到床上,想起小时候对父亲唯一的印象,大概是他参军第三年回家,穿着一身绿军装高高举着自己,把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在天上飞来飞去,还说下次回家要给自己买根漂亮的头绳编辫子,那时候的苏茵还小,时间太久,如今就连父亲的模样也记不清了,可却对那身军装的橄榄绿色记忆深刻,也始终记得那根父亲承诺的头绳。
只是,后来父亲再没回来过。
蒋记者提到手中拿到的消息,也将要登报对外公布的十多年前一批五人先行卧底小队牺牲,部队会为几人追加烈士称号,她这回远赴西南军区也是因为多年前曾经关注过此事,那时候她还是战地记者,与不少军中战士都有交情。
思绪翻涌,苏茵静静躺在床上,说不清道不明心头是什么滋味,迷迷糊糊闭上眼入了梦乡。
梦里,才六岁的苏茵梳着两条短短的小辫子,正
气鼓鼓同比自己大一岁的乡里孩子争辩。
对面两个顽皮的小男孩儿指着苏茵道:“你爸是逃兵!丢人~”
苏茵水灵灵的眼眸霎时鼓了起来,腮帮子一咬,平时再乖乖软软,这会儿也大声吼了回去:“我爸爸才不是逃兵!他是…他是牺牲了…他是大英雄!”
提到牺牲两个字时,苏茵声音轻轻地,那时候的她还不太懂牺牲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是爸爸回不来的原因,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爷爷和奶奶告诉她,爸爸不会是逃兵的,他是为国家牺牲了,让她不要哭,要以爸爸为荣。
小小的苏茵头一次和人红了脸,瘦瘦的小脸蛋气得脸颊鼓鼓,小嘴一撅,甩着两条小辫子气哼一声,不愿再搭理他们。
梦里的感觉不舒服,堵得她胸口闷闷的,苏茵惊了一瞬,猛地醒来,脸上挂着浅浅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