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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开始了轮回,令人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在,还是十五年前,周围的景色迅速后退变淡,惟独那棵老槐树,以及站在老槐树下撑着伞的少女一如既往。
阿槐总是撑着伞,除却害怕太阳之外,兴许也是想要挡住十五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豆大的雨珠砸在身体上,比起痛苦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绝望,阿槐其实已经不大记得那时的感觉了,对她来说,被埋在槐树下,远不及之后那与泥土为伍的十五年。
每一日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思念着家人们。
殷梵双眼凸起宛如青蛙,他惊恐地看着阿槐,记忆的突然回笼让他都来不及愧疚,便先被恐惧笼罩,姐姐死时,他亲眼所见,如果阿槐没有回来,大概也就是未来的某一天,殷梵记忆恢复,流两行眼泪,然后哭着表示愧疚与不安,难过个几天,就可以继续回到他豪门少爷完美男神的身份继续享受生活。
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可能将这件事昭告天下,阿槐的存在,是个“丑闻”。
真的过去太久了,十五年,足够一切的惭愧都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已经消失的阿槐无端回来,破坏他们现在幸福生活的排斥与厌恶。
“对不起……”殷梵泪流满面,他看着白裙子上满是血迹的姐姐,她连鞋子都没有穿,赤着脚站在属下,“对不起对不起……”
这些年要说殷梵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忘得干干净净也不见得,偶尔他会做个噩梦,醒来后发慌盗汗,但很快就又不当回事,十三岁的他当年也把所看到的一切当作成一场梦,之后理所当然地把不想记住的事情忘掉,不然怎么心安理得享受未来呢?
而阿槐只有暗无天日的泥土,她永远不会再有未来。
她的弟弟妹妹健康快乐的生活着,过着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富贵日子,他们站在阳光下尽情欢笑时,爬虫正从阿槐的眼眶里钻出来。
阿槐笑起来,不知道是在笑殷梵的虚伪,还是在笑他异想天开——一句对不起就想一笔勾销?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不是不能原谅他们,但怎么原谅要她说了算。
终于又回到了这里,全家人都在一起,阿槐最想要的就是这个,老槐树如今只是一棵普普通通的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枯死,阿槐要把这一切在这里终结,至于是否能得到人类世界的公道跟正义,她并不在意。
眼见阿槐一步一步从老槐树下朝他们走过来,最先害怕的是殷蔓,她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只喃喃着:“没办法,没办法,我也是没办法,姐,我没办法——”
她真的没办法呀!
她那时候才十五岁,爸妈做的决定,哪里有她反对的余地?就算是她想帮姐姐也无计可施,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常常为当初没有出声而寝食难安,但正如她所说,她没有办法!
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无法反抗,而且那时候她太小了,她太害怕了,根本没有勇气去为姐姐说话,她也不想这样的!
阿槐听到殷蔓的“没办法”,却并没有如殷蔓想象中那样被感动,“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明白,我已经不是那个疼爱你,为了你事事操心的姐姐了呢?”
阿槐不是很懂,明明家人们没有因为过去的亲情对她产生留恋,为什么一个个却都很自信她会对他们网开一面?
弟弟跟她说对不起,妹妹跟她说没办法,那又怎么样啊?回来寻仇还要体谅仇人的难处吗?
殷蔓仍然不敢睁眼,阿槐笑笑:“小蔓,有些话何必说得那么清楚,你嘴上说没办法,却和那些人纠缠不清,这就是你所谓的没办法吗?”
“不!我不知道!”
殷蔓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