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战心惊了半晌,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啜泣。
路加在哭。
同时又在笑。
他又笑又哭,眼泪划过扬起的唇角,很开心,又像伤心到极致。
他很开心,因为在这个他以为所有人都厌恶他的现代世界里,一直一直都有一个人,偷偷地爱着他。
但他知道得太晚了。
“请……”路加抬起了满溢着水光的眼睛,向管家说,“请带我去埋葬他的地方。”
*
圣国。
瘟疫消,洪水退,叛党灭。
在经历了百年的颓态之后,整个国家在统治者的治理下步入了一段黄金时代。
而这个盛世的国王竟然常年卧病,很少出席国王议会,国家事务几乎全由大臣和教皇代为主持。
国王的卧室里,兰斯搂着沉睡的少年国王,望着他,轻声讲述着爱语与趣闻,一次便是几日几夜不动。
这已经是路加沉睡的第十年,时间在他们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两条时间线的时间流速不同,现代的一分钟,在圣国便过了几个月;现代的二十分钟,是圣国的十年。
阿芙拉敲开了门,坐在他们床边的高背椅上。
十年过去,她登上了教皇之位,在国事的洗练之中,从纯善的少女,长成了一名雍容华贵的女教皇。
她是第一位女性教皇,也是第一位拥有俗世婚姻的教皇。
神谕教派修订了大量教义,教义逐渐变得人性化,现在已经不再要求信徒和神甫的禁欲。
见到她来,兰斯坐起来,向旁边挪了挪身体,给他们兄妹二人一些空间。
阿芙拉向他点了点头,然后握住了路加的手。
“哥哥,我就要结婚啦。”她仍用从前天真少女的语气说,“你再不醒来,就连我穿婚纱的样子都看不到了。”
她想到什么,笑了笑:“再多拖一阵,说不定醒来就只能叫我祖母了。”
路加睡容平静,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他的相貌仍然是少年时的模样,并且丝毫不变,直到阿芙拉垂垂老矣,直到她死去,彻底化作尘埃,她的哥哥都永远年轻。
能在永恒的时间里陪伴路加的,只有兰斯。
这么久以来,兰斯从未有一秒离开路加半步。他十年如一日地守着,与一个不会回应的身体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期望有一天这具身体能重新拥有灵魂,向他展露笑颜。
兰斯很多次想要抛下一切,出发去寻找路加的灵魂,后来都被阻止或者打消了。
近来,这个念头变得前所未有地强大。
“我劝你不要。”欧西里斯蹲在窗台上说。
祂曾经附身的那只胖黑猫早就离世了,现在这只是它的儿子,同样也在走向暮年。
“与灵魂相符合的肉|体会吸引灵魂,路加正是这样,才在茫茫时间与世界之间寻找到了他的肉|体。”
祂对兰斯说。
“如果没有相符的肉|体,你只能不断在一条条时间线与每条时间线里的万千世界中搜寻,灵魂漂泊太久,极有可能会永远陷入沉睡。”
“我不怕沉睡,也不怕等待。”兰斯淡淡望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我只是怕……如果没有我,他在那里会不会孤独,会不会过得不开心。”
欧西里斯心情低落,趴倒下来。
祂能感觉到,如果再不说出那个秘密,就真的留不住兰斯了。
“衔尾蛇戒的作用,不仅仅是将欲望转化成生命力。”祂说,“事实上,这枚圣物拥有无限的潜能,只要欲望足够强烈,任何奇迹都能发生。”
“这些奇迹……比如,它会带着路加的灵魂穿越时间与空间,回到这里来。”
“你之前从未与我说过。”兰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