萄酒在衬衫上留下的痕迹鲜红刺目,乍一看像是一片弥散的血迹,而眼镜落在手边,镜片四分五裂显然不能用。
伊缪尔窒住呼吸。
地面上全是酒瓶碎片,透明玻璃折射出刺目的寒芒,锋锐如匕首,深红的葡萄酒蔓延一地,医生坐在其中,就像坐在刀锋和血液里。
白郁额头渗了层冷汗,他不动也不说话,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安静的像一尊毫无生命的蜡像。
……这么会变成这样呢?
伊缪尔不明白,只是打碎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酒瓶而已,医生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心脏像被手掌揪住了,无言的涩意弥散开来。
酒柜旁,白郁抬手,按了按眉心。
人类依赖于视力了,一旦失去了这个感知,便会陷入茫然和恐慌,医生眼前是一大片斑驳的色块,边缘模糊重影,白郁甚至分不清那些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怎么出去,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在无边的寂静中,冷淡如他,也生出了几分焦躁。
可别无他法,他只能等。
失去了视力,听力就变得格外敏锐,白郁微微皱眉,似乎听见了橡木桶挤压摩擦的声音,而在他的头顶上,还有轻微的脚步——很轻很平缓,不是人类,像是小猫。
……团子?
白郁没留意过白金团子走路的脚步声,但从这哒哒哒的声音,他直觉是只矮脚小猫。
可公爵府的酒窖,怎么会有小猫?
他旋即抬头向上看,去在橡木桶的顶部,居然真的看见了一片白金色的色块,但还来不及分辨,色快就消失了,如同一个泡沫般的幻觉。
白郁微微摇头,露出苦笑。
碎了眼镜,居然连幻视都出来了。
另一边,伊缪尔记下路线,匆匆折返,仓促系好衣服后,重新回到酒柜。
白郁抬起头。
周围响起匆忙的脚步,径直往他这边来,应该是有人来了。
白于心想:不知来的是亲
卫还是米勒,亦或者是管家?
他于是撑着酒柜站起来,露出礼节性的微笑。:“抱歉打翻了酒柜,我——”
手掌被人握住了。
白郁的手本来自然垂在身边,被人俯身蛮横抓住,一把拉起。
抓着他的力道大的出奇,不容拒绝,他一时不查,踉跄两步,直接被拽离了碎片中心。
“……”
白郁微微诧异。
握着他的手指指节修长,即使已经把他拽起来了,仍然死死的不放。
白郁:“您?”
他认出了这双手的主人,伊缪尔。
伊比利亚最珍贵的大公不知为何手指微微发颤,他攥着白郁的腕子,哑声道:“跟我走。”
白郁微顿。
他现在等同于盲人,只能跟着伊缪尔,如果伊缪尔中途松手不管他,或者引着他去撞酒柜,他也全无办法。
由于失序和紧张,白郁手心出了层薄汗,握着并不舒服,但大公显然没有松开他的意思,他走在前方,握着无法聚焦,走路磕磕碰碰的医生,穿行在层叠的酒柜当中。
不知走了多久,白郁感觉到了阳光。
酒窖入口近在眼前,视线中黑漆漆的色块被一片明亮取代,虽然还是看不清,但医生紧绷的神经悄然松懈。
他们出来了。
伊缪尔:“别担心,我这就吩咐给你找一副新眼镜,先穿上外套吧,酒窖里怪冷的。”
等米勒和管家姗姗来迟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犯下过错的男仆安然站在一边,伊缪尔从盒子中取出镜片——时间紧张来不及配,便只有空空荡荡的镜片,做成了简易的单片形式,公爵调整角度,微微抬手,小心翼翼地将它安在了白郁的鼻梁上。
视线渐渐清晰,白郁眨眼,率先入眼帘的,便是公爵那张稠艳至极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