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北坡是背阴面,顺着河流往上走了一段后,山势就陡然变陡,积雪也变深变厚。
即便穿了厚皮筒子,顾承宴走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一脚深一脚浅,足尖冰凉发麻、渐渐失去知觉。
他咬牙坚持着什么也没说,毕竟是他提出来要去上游看的,总不好半途而废。
再说——
从前多得是比这更艰难的时刻,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撑过来,他也习惯了。
低头掩面轻咳两声,顾承宴抬头,却意外看见赛赫敕纳朝他伸出一只手。
少年人偏着脑袋、眉头紧蹙,一双蓝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见他没动,便直接上前将他抱到大白狼背上。
顾承宴眨眨眼,“……?”
赛赫敕纳一笑,半跪到地上给他掸去靴上湿雪。
“哎你……”顾承宴忍不住缩了缩腿,他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
赛赫敕纳却抱紧了没让他动,甚至还不满地瞪他一眼,直到雪都扑干净才放手。
顾承宴耳根微热,悄悄吐了吐舌头。
赛赫敕纳站起身,拍拍大白狼的背,示意奥塔一定要平稳地驮好。
他倒没觉得顾承宴这样有何不妥,毕竟小时在雪山里他也是狼驮着走的。
有狼代步,他们的行动速度明显变快,一会儿就到达了河流源头——圣山上的一片湖泊区。
这里寒风凛冽、空气稀薄,隆|起的山脊上覆盖着皑皑白雪,河谷中堆积的冰川正在缓慢流动。
顾承宴很远就看见冰川里有一大片艳丽的黄花,正随水汇入湖泊和沼泽。
这样高寒之地,按理来说并不适宜植物生长,也不该有这样颜色鲜艳的花。他拍拍大白狼示意它靠近,才发现那些都是黄蛇豹花。
此花形似杜鹃,但花叶植株整个含有剧毒,误食轻则呕吐腹泻、四肢麻木,重则抽搐昏厥、性命难保。
如此一想,河岸上那些死去的雪鹀,倒确实像是黄蛇豹花中毒——
黄蛇豹花虽耐高寒,却喜潮湿黏土,多生长在林间湿润的沼泽边,或是有红土灰岩的山坡上。
顾承宴从大白狼背上跳下来,踩着赛赫敕纳的脚印来到河谷附近。
凑近一看,就知道这些黄蛇豹花根本是被故意搬来的——花根被刨断,因拖曳掉落的花叶还没来得及掩埋。
靠近河谷,顾承宴刚蹲下身检查,面前就突然投下一片阴影,意识到不对抬头,身后大白狼已跃起——
它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住头不知打哪儿扑出来的雪山狼喉咙,狼血四溅,甚至滴到顾承宴额头。
顾承宴神色一凛,手立刻摁在猎刀上,转头想示警,却发现他们身后的缓坡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雪山狼——
雪山狼纯白的毛色成了它们在这片冰天雪地里最好的伪装,以至它们靠这么近,他都没察觉。
黑狼背毛炸开,那头小的草原狼也不断低吠、恶狠狠瞪着对方。
大白狼将咬死的雪山狼甩到一边,不用赛赫敕纳吩咐,就主动挡到顾承宴身前。
这时,那群雪山狼中缓缓走出头和大白狼体型差不多的白狼,它断了前腿、气势却凶悍,一走出来,就对着赛赫敕纳呲牙。
——是那头狼!
顾承宴认出来:是那头攻击过雪山别院的公狼。
公狼面目阴险,赛赫敕纳环顾周围一圈后,根本没理会它的挑衅,只矮身退到顾承宴这边。
他给了顾承宴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低头吩咐奥塔:先带狼后走。
顾承宴听不懂狼语,只知道大白狼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而那头小狼也担忧地看向赛赫敕纳。
公狼蓄谋已久,不惜设下连环计:
先用黄蛇豹花在水源里下毒、引得他们上山查看,然后早早埋伏在此地,就等着他们入局。
顾承宴知道狼记仇,但还是第一次见一头狼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