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样想的时候, 程铮的面色却是倏然间变了。
变成了一种白里带着红, 红里透着青,瞧着仿佛是一块在夏日放置了好几日的猪肝一样的颜色。
……
这当真荒谬吗?
当真是走遍天下也没有这样恶人当道的道理吗?
这世间当真不会有月越是恶的人越是趾高气昂的事儿?
程铮:“……”
他忽然就克制不住的想起了自己的爹。
然后觉得自己是不是……
想的太天真了。
程铮在想什么,程曦不一定知道。
但程铮的面色她还是一定能看到的。
好吧, 对此她也不用他再说什么了——再有什么疑惑, 也只需瞧着他的脸色就能明白个七七八八了。
当下也仅剩下一声叹息了:“爹爹却还是没有完全明白呢, 您只瞧见了这老头儿是如何的背信弃义, 却是没有瞧见自己在被背弃之后是如何的岌岌可危”
程铮:“……”
虽然他的面色已经定格在一种极难看极臭的颜色上了暂时没法产生新的色变了,但他的眼眸在这一刻却是克制不住的就然就向着程曦的脸庞瞟过去,一双黝黑的瞳仁此时波澜涌动中还闪烁着一种……近乎于扭曲的神色变换。
程曦自然也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可她又哪里是那种会因为害怕而闭嘴的人呢?要说旁人越不叫她说什么她才越要说什么那才是她惯常的左性呢!
因而也就一如既往的找死道:“常言总是道‘投鼠忌器’,意思是莫为打老鼠伤了玉瓶儿,可这还只是心疼玉瓶儿的人的想法……爹爹您可想过没, 若是有一日您就是那玉瓶儿,那您是不是会更怕有人因为打老鼠而伤害到您?”
随后她就发现其实程铮的神情其实是还能更难看的——那神色之扭曲, 已然近乎狰狞了。
于是程曦就更是迎着程铮这样的面容轻声将那蚱蜢的比喻再次给出了另一种解释:“都说一条绳上的蚱蜢谁也跑不掉, 可您既然知道自己和庄简亲王是一条绳的蚱蜢,那您又会因要他不好过而叫自己也一块儿不好过吗?……且这‘不好过’三个字用在这里却是过于轻省了,若是有一个闹不好, 说不得竟会是您陪着他一起下油锅呢!”
“如此,”最后, 程曦这样为自己的找死行为给出一句总结:“那庄简亲王还怕什么呢?”
程铮:“……”
他的面色在现在已经分辨不出一个具体的颜色了, 唯一能说的就是他的整张脸都像是那打翻的染料砚台一样将赤橙黄绿青蓝紫等色统统混在一处。
然后混出来两个字:
难看。
……
他该该明白的。
又或者他早该想到这点的:所谓的结盟就是把两个人串到同一根绳子上, 也就意味着不但他手里握着对方的‘把柄’, 对方的手里同样也有着他的‘把柄’吗?因而当对方怕的时候自己也同样需要怕,当自己会想着庄简亲王没道理和自己一起万劫不复的时候,那庄简亲王又如何不能想着自己一个年纪轻轻前途‘一片大好’的青年没道理和他一个老头子一起埋进黄土堆了?
所以庄简亲王是真的有恃无恐。
因为他也是真的底气十足。
程铮:“……”
想到这里,他不由扼腕。
所以,他为什么就慢了这么一步?!
若是能快上一点,那此时说不定就该是他牵着庄简亲王溜了。
反正两个人都是蚱蜢了,自然就是比谁跳得更快了啊!
悔啊,悔之晚矣啊!
……
程曦:“……”
她很是谨慎的看了看程铮的面色和程铮脸上那几乎都凝结成一个斗大的‘悔’字的懊恼,迟疑着自己的话应该在什么时候出口才会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