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子已是扯下来了,一时间还没有素色的物什替换上去,因此门洞也就大敞着的,也因此极远便就看到程铮阔步而来。
程铮本就生得高挺,此时一身粗粝的麻布衣服竟是极为笔挺的,行动间竟是一点的褶皱也不带起,只让他看上去虎虎生风,又有那发丝间拆去了素日里堆金砌玉的累赘之物,只三千烦恼丝尽数拢起,额前的白布条不显落拓,倒衬得人越发的丰神俊朗了起来。
程曦便就看得笑了,恰好此时丫鬟们系好了她后脑勺上的活扣,她登时从她们的手中挣出去,只向着程铮一扑:“爹爹。”
程铮赶忙上前两步,就将程曦搂在怀里,搓了搓她身上的布料,叹息一声:“苦了你了。”
程曦抿嘴一笑:“为长辈守孝哪里有喊苦的道理呢?”
复又压低了声音,只在程铮的耳边道:“且这心里高兴了,便是再苦也甘之如饴,曦儿还没有对爹爹道一声恭喜呢。”
就说得程铮克制不住的去瞪她,可眼神中却是没有多少厉色,若是仔细看了……竟是还有三分克制不住的喜悦?
程曦登时看笑了,且伸了手去拧程铮的脸,又低声道:“爹爹警醒着些,这终究是死了嫡母,却不好这般的作态呢。”
程铮如今也是个明白人了,因此只需一句话便就面色一肃,虽到底看不出几许哀恸来,却也叫人捉不出什么错漏了:“孤知道,只这不是没有外人吗?罢了罢了,孤还是从头装到尾吧。”
就和程曦只相视……没有一笑,但父女两在这一对视中也是有一份难言的默契在了。
而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徐氏身边的倚画就匆匆而来,她身上虽不是麻衣,却也是月白的素色,就远远对着程铮和程曦一礼道:“殿下郡主,娘娘已是准备好马车了,若是殿下打理好了……便就进宫罢?”
这奔丧的事儿总是宜早不宜迟的,且皇帝不知为何,在皇后死讯传出的同时又封了一日的宫禁,便越发晚了些,也越发的要表现出一份迫切来:程铮身为嫡长子,却是不好落于人后的。
因此只侧眼看了看程曦,见她也毫不犹豫的点了头,程铮也就大步向着倚画走去:“孤已无事,走吧。”
倚画便就侧身引路,一行人只来到二门,便见徐氏也是包裹了一身的麻布,只站在那里用白色的绢帕摁着自己通红的眼角。
程曦:“……”
程铮:“……”
父女两不由双双唬了一跳,对视了一眼,皆道徐氏这演技也太出神入化了些。
就惴惴的走了过去,一起用惴惴的眼神看着徐氏,又等了一等,便由程曦惴惴开口道:“娘亲这是怎么了?这皇后没了……”
不是大喜事儿吗?
徐氏只回过头,就在程曦的呆愣中毫不迟疑的展示了一对大白眼儿,看得程曦和程铮更是懵愣,而她抿一抿嘴,只伸手拽着程铮往外走去。
这垂花门和太子府内乘车坐马的地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程铮也就初初被扯住之时有几步的踉跄,待得回过神来,便反客为主,只在徐氏的身边并肩而行,一面走一面就低声调笑道:“垂花带露,堪为世间殊色……只孤却不明白,娘子这是如何表现得这样情真意切的,莫不是对那韦氏当真有几分真情在吧?”
徐氏听得就侧眼去看程铮,她的眼角本就绯丽,此时脂粉不施的情况下那水汪汪的眸子就像是要溢出漫漫的情意一般。
也将程铮看得一愣。
却也只瞬间就回过神了,而这一回神便就看到徐氏伸手递过来的东西了。
却是那张白布的帕子。
这东西并不是徐氏惯常使的物什,因为它只是一张寻寻常常的棉布帕子,一色的素净,连滚边的线都能看出几许的匆忙来——
徐氏自嫁给程铮以来,是断使不上这么粗陋的东西的,因此这玩意儿只消看一眼,程铮便就明白定是徐氏的丫头们在报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