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没有说话,只用目光轻轻一扫,周瑞家的连忙笑道:“姑娘说:‘一日不练手生,三日不练心生。好妈妈,我省得的。’”
于是王夫人的嘴角便露出一抹笑来,但随即就压了下去:“你就由着她?若是累坏了我儿——”
周瑞家的连忙道:“怎么会?我劝了大姑娘,说姑娘您再努力也得顾忌着自己的身子,别说太太,便是我们也挂记着呢,姑娘说了,她至多再练一两个曲子必得歇下的,我还让抱琴看着小丫头将西瓜切好用井水湃了,只待姑娘练完琴便奉上去。”
“阿弥陀佛,”王夫人道了一声佛,这才道:“你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周瑞家的便微微一笑,也不再卖力表功了,只顾低头捏着王夫人的膝盖和小腿,感觉到那紧绷的肌肉渐渐松活开了,这才开口道:“太太,您说老太太什么时候才回来?”
王夫人正翻着《金刚经》,只是却不知道读进了几个字,闻言将书本往炕桌上一撩,心不在焉:“宫中赐宴都是有规定时辰的,更何况今日是三皇子大婚,想必是要闹一阵的。”
“宫中赐宴必定热闹的紧。”周瑞家的一脸艳羡,错眼督到王夫人一张脸板着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来,不由惴惴住口,只敢小心试探道:“我就是为太太不值。”
王夫人扯扯嘴角,却着实扯不出一个微笑来:“又怎么了。”
“太太也太委屈了些。”周瑞家的一本正经:“太太是这个家的管家太太,今日合该太太跟着老太太进宫领宴才是。”
王夫人的心中忽然涌上一阵没有由头的烦躁感:“那人不是还躺在床上吗?况且现在还说这些做甚?不是当初就知道……知道——”
不是当初就知道自己嫁的是没有爵位的次子吗?
周瑞家的小心的睨着王夫人脸上的神色,口中低声道:“太太别怪我说话直,只是今儿这话除了我便再也不会有人和太太说了,太太便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哥儿和姐儿早做打算才是,老爷虽好,只是这府里袭爵的到底……”
王夫人将手在炕桌上一拍,金嵌南珠的手环和楠木炕桌一撞,发出好大的一声哐当:“说什么胡话呢?这也是你可以议论的?”
周瑞家的顿时住口,手脚麻利的在脚踏前跪直了,她刚跪好金钏便打了帘子伸头进来:“太太?”
“没你的事。”王夫人一挥手:“且看好门。”
于是帘子又放下了,周瑞家的闻言不由心头一动,又抬头在王夫人的脸上细细瞧过一回儿:“这事儿虽不是我这个下人可以议论的,只是太太心中也要有数才好,我们大姐儿必定是一个有泼天富贵的……便是珠哥儿,也将那大房的哥儿甩了不知几条街,眼下宝玉虽然才三个月大,但是衔玉而生定是不凡的!……太太就忍心他们一辈子……?”
王夫人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忍心?
不,怎么可能,这三个哪个不是她的心头肉?她又怎么忍心他们将来屈居长房的那堆废物之下?
只是这事不能急,也急不来,嫡长继承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就连太子不也是嫡长吗?
只是心思到底松动了,脸上不由就带出了一两分,周瑞家的一见大喜,便再接再厉道:“眼下老爷和太太虽然住着这荣禧堂,但是这荣禧堂是怎么来的太太也是知道的,容我说句不应该的话,若是哪天老太太……”
就在这时门帘后传来金钏的声音:“太太,老太太回来了,此时轿子已经进了仪门了。”
王夫人一惊,一面喃喃道:“这就回来了?”一面忙忙的从炕上下来,周瑞家的也连忙起身,半跪着将王夫人的素纱裙细细的整理了,再伸手将她鬓边的白玉嵌宝金钗扶正了:“太太,再无不妥了。”
王夫人点点头,伸手让周瑞家的扶稳了,又让金钏儿打起帘子,这才顺着后房门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过南北宽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