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方亭,亭内只容两三人站立。四周亭柱年久失修,底部有几道明显的划痕。
是铁链的划痕。
那里曾拴过几条厚重的铁链,从亭柱一直延伸到池中,拴在一个孩子手腕上,和其它几条铁链一起,将他死死绑在水中,动弹不得。
六岁,武功尚未练成,没有能力抵挡池水的寒意,只得任由它浸入肌骨。
冬夜在水里泡了半个时辰,他通身颤抖,四肢百骸每个关节都在疼痛。每一寸接触水的肌肤都在传递死亡的信号,断不会死
,亦不如死。
贺戎川负手立在亭中,水边本就寒凉,今日也是萧瑟天气,出门时未裹大氅,若不用内力护体,倒真有几分当年的感受。
水中被寒冷啃噬的孩子不知所措,绝望之下唯有挣扎,呼救声淹没在口鼻的污水之间。
只会怨怪那些将他绑在铁链上的宫人,然后回去告诉自己那温柔慈爱、事事为他考虑的母亲,她就会去收拾他们,再找出幕后主使。
一阵凛冽寒风袭来,贺戎川轻嗤一声,握住腕上玉珠,发动内力驱散凉意。
他原本以为,对那些经年旧事早已波澜不惊,所以重回皇宫时并未着人改建园林。
可不知为何,方才于征怀宫听暗卫一句句禀报池奕在军营说的话,他竟蓦然想起这个地方,想起那些无助挣扎的日子,以及荒唐可笑的信念。
玄色衣衫隐没在黑夜中,他微微仰头,星月疏薄。
无边黑夜被一点火光照亮,池奕在亭口接过灯笼,站了许久也不敢深入。尽管只看见一个背影,他仍然能感到那人周身笼罩的戾气。
“陛下,那个……您找我吗?”
贺戎川不曾转身,语气平淡无波:“你在外时有宫里的暗卫跟着,莫非你不知道?”
池奕愣怔,他在外头又没干什么坏事,有人跟着就跟着呗。
贺戎川稍侧过头,一字一句从齿舌间咬出:“你对朕怨恨之深,竟到了说与外人的程度,朕实没想到。”
这话把池奕绕晕了,自己在外面明明一直为他说话,他从哪听出怨恨的?
他回头向杨顺投去求助的眼神,杨顺拔腿就跑。
“牢房里说的话不记得了?”
牢房?池奕皱皱眉,记得自己好像说过什么……把谷国灭了?
他连忙解释:“我那就是一种夸张的说法,那人的阴谋是为了改朝换代,我就顺着他的思路劝解,并不是说改朝换代这种事有发生的可能……”
越解释越乱,池奕为图省事,这种时候一概选择示弱。他耷拉着眉眼,谦恭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亭中那人侧身仰头,似乎没听见他的道歉,“哪个朝代没有暴君和贪官?”
闻言,池奕心中一凛。自己今天是大意了,以为周围都是军营中人,就想到啥说
啥。改朝换代可能只是一种假设,但暴君可是实打实在骂贺戎川本川。
“改朝换代,毁灭暴君——这就是你结交中央军将官的缘由?”
这话把池奕结结实实吓住了,他脱口而出:“不是!这两件事没关系,这是误会!”
所以这人怀疑他要造反?若是罪名成立,他现在就可以直接躺进煮人大锅里了。
“姚翰统掌朝中庶务,徐检手握重兵,你与二人来往密切;在内窥探朕的旨意,在外出言诽谤……你意欲何为?”
池奕脑子乱成一团,如果解释的话,他根本没有有说服力的证据,很可能越描越黑。就算现在钻进主角光环,也不可能永远待在里面,没做完的任务怎么办呢?
贺戎川忽然开始往远处走,一直进到亭子里,离池奕大约十步的地方。凌厉的目光射来,死死锁在他面上,“丞相府还有你什么把柄?或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池奕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虽然隔得远,却仍旧能随时将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