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叫百丈禅师的得道高僧,每逢他开坛说法,就有一个老人家站在殿中角落虔诚听法,这种情况日积月累,持续了好些年。
有一天,百丈禅师动心起念,心想为什么每次这个老人都会来,于是这日讲完课后,他就单独留下了这个老人,让他上前,问了他一番缘由。
这个老人双手合上,诚恳说道,师父,其实我不是人,我本是一只山中野狐,每逢过来,都是想从佛法里寻求解脱。
百丈禅师问,求何解脱?
老人就说了,五百年前,我也是个得道法师,而且还是本寺主持,因为说错了一句话,有了五百年的狐狸身,因此才请法师给我解脱。
原来在五百年前,当时还是法师的狐狸,遇到一个信徒求其解惑,问了他一句,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
也就是说,像你这样的人,还受不受因果束缚呢?”
故事说到这里,我略一停顿,小徒弟便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那个老狐狸是怎么回答的?”
我转动着手中的念珠,沉声道:
“老狐狸回答,不落因果。而也就是这一句话,让他落下果报,从此狐身轮回五百载,苦不堪言。”
小徒弟反问:“那师父,正确的答案是什么呀?”
“答案,光是说的,是说不尽的……”
我闭上双眼,继续参禅。
小徒弟着急,站起身来摇晃着我的身子,在我的耳边吵闹着寻求答案的声响——
“师父师父,那只狐狸最后变回来了吗?”
“师父师父,那你说什么是因果啊?”
“师父师父,我又冷又饿,你看看我啊……”
“师父师父,我好痛啊!你救救我啊……”
“师父师父……”
徒弟那稚嫩的嗓音从四面八方袭来,忽近忽远,或是惹人恋爱的娇憨,或是刺耳惊悸的凄厉,或是闻者伤心的呜咽,在这些连番的追问之中,好似有无数个问题,也有无限种情绪。
只是面对这些,我已是古井无波,吟诵道:
“欲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我与你都一样。”
“……”
霎时间,所有恼人的声响如潮水一般退去,我的身体不再摇晃,耳边只听一阵风吹,其中夹杂着一句渐行渐远的回响:
“师父师父,我在后山落了一件东西,你帮我个忙,帮我收起来吧……”
我终于睁开双目,殿中寂静,眼前再无一人……
“唉——”
我长叹一声,从蒲团上徐徐起身,离开法堂,缓步走向了后山。
沿路松林清幽,起初山中的雾儿在松林里升出来,丝丝缕缕,挂在松针上,抹在青岩间。
而随着我越往后山崖下深处走,一层层密团团的雾气,便把天空都挤得矮了半截,似乎满世界的山川都给压得喘不过气来,分不清天和地的界限,看不清道路、草木和众生。
我独自穿行于雾中,远方不见山,低头不见路,但这些并不能妨碍我前行的方向。
我在这山中待了很久,而这条路,也不知走了多少回了。
一团团微带寒意的雾气不时扑在我的脸上,掠过身旁,显得粘湿而冷酷,此刻一阵山风吹过,我停住了脚步。
杂木林和山体的棱线一点点显露出来,我抬头向上,山腰中隐约可见一座山外小亭,而我垂下头,视野之中,是一具暴露于山野大石之间的……
无名尸骸。
“阿弥陀佛。”
我口中谒念,走上前去。
那具尸身以面朝地,周遭石壁间的隙缝中,尚还残留着未被山雨冲刷过的暗红血迹,干瘪的肉身与身上的衣物几近风化,胸侧有一个巨大的豁口,部分肋骨如枯树分叉的枝丫暴露在外,可以看出,此人应是从山上一跃而下,部分肋骨受到碰撞折断后透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