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哭了:“我妈妈说你妈妈是第三者。”
那么一点的小孩子,其实已经知道第三者不是个好词了。
刚比大人膝盖高一点的徐伊甸小面团一样的脸蛋急红了,吭吭巴巴地否认:“我妈妈不是第三者。”
“那为什么你爸爸妈妈不来开家长会?”小朋友看着徐伊甸,期待着他给一个解释,“你告诉我原因,我告诉我妈妈,她就让我跟你玩儿了。”
徐伊甸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就小声说:“他们要工作。”
小孩子本来就喜欢徐伊甸,轻而易举地就相信了他。
两个小豆丁坐在沙坑里,把沙子堆成各种形状的房子。
小小的徐伊甸心里委屈,但是又勉强开心。
过了一会儿天上开始飘雨点了,老师出来让小朋友们都回教室。
看见沙坑里的两个小孩,老师快步走过来把另一个小朋友抱起来,对徐伊甸说:“赶紧回教室了哦,淋了雨会着凉的。”
徐伊甸看着年轻老师温柔的笑脸,就快把刚刚小朋友告诉他的事情忘了。
老师抱着小朋友在前面走,小豆芽一样的徐伊甸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追。
“津津妈妈是不是跟津津说过不要和伊甸玩了?”老师的声音在潮湿的空气里依旧很温柔,“津津要听妈妈的话,做个乖孩子,好不好?”
小朋友越过老师的肩膀,回头看着慢慢停住脚步的徐伊甸,怯生生地说了一声“好”。
同样是在一场雨里,徐伊甸被一个瘦高的女人牵着手,站在一顶黑伞底下。
女人遥遥地指向公墓里一圈黑蘑菇似的人群:“那儿,埋着你爸爸。”
徐伊甸一共没见过他爸爸几面,对于“爸爸”这个词也没什么感情,但是那一刻他还是抬起头问那女人:“妈妈,那以后再也见不到爸爸了吗?”
女人低下头,神情复杂地看着徐伊甸的脸:“你看不到了,我却能看到。”
徐伊甸听不懂:“为什么?”
女人的声音变得冷酷:“那个骗子虽然死了,可他那双骗人的眼睛和那张骗人的嘴巴,却还长在你脸上。”
“如果没有你,”女人似乎很冷,在雨中颤抖着,“如果没有你们,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那天,他又被独自留在了雨里。
后来女人带着他去见了一个男人,什么也不解释,只是笑着跟他说:“伊甸,这是新爸爸。”
大概是“爸爸”这俩字太随意了,徐伊甸懵懵懂懂地就叫了。
一直叫到女人从他和“新爸爸”的世界里消失。
自从徐伊甸的妈妈跟人跑了,继父就从老实憨厚变成了沉默寡言,又恶化成了喜怒无常。
除了要上高速拉货的日子,他经常一瓶酒喝一宿睡一天。
有时候送完货下高速,继父搂着浓妆艳抹的女人直接进了卧室。
出租屋的门板薄得好似一张纸,隔不住那些不堪入耳的动静。
徐伊甸就趴在客厅的茶几上,把耳机的声音调到最大。
做作业。
很多事情想起来不可思议,但人总是能适应的。
他对这些不疼不痒的不幸都坦然接受。
徐伊甸从来不奢求同龄人拥有的快乐生活,他只要能够无灾无难地活着,就已经特别知足了。
但是他连这点运气也没有。
又是一个缠缠绵绵的雨天,明明是个睡懒觉的好天气。
警察局一个电话打过来:“你是陈雄家属吗?”
徐伊甸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陈雄是继父的名字。
在太平间里,徐伊甸看着那一摊松散的臭肉,艰难地分辨出一个熟悉的人形来。
“DNA取样和齿形分析都确认过了,”值班的警察似乎想赶紧结束这让人不快的对话,敷衍道:“没什么问题就出去签个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