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入伍,至今同谢崇风已是六年的兄弟情谊。
罗玉春留着两撇胡子,大眼,高鼻,说话粗鲁,语调还有着家乡的口音,声音不低,一见来人当真是消失了快两月的谢崇风,登时便激动起来,双手捏住谢崇风的双臂,道:“当真是你!谢兄!”
谢崇风伸出一根手指头,放在唇边,虽然高兴,却还是低声道了一句:“小声些,这里距离那小侯爷的地方不远,哪怕是现在下着雨,万物都被雨声掩盖了下去,却还是要小心一点方为上策。”
罗玉春忍不住,低着头,好一会儿,捏了捏自己的双眼眼角,这才操着一口西北方言的水货长安话同谢崇风道:“还小心个什么?该走了!小将军,长安那边等不及了,你那位好大哥谢祖峥可不是好相与的东西,我瞧着您要是再不回军中稳住人心,您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就要被那贼人给抢了!”
谢崇风云淡风轻一般,坐在干净的比穷人铺床的东西还要干净的稻草上,摘了一根下来,咬在唇间,眸色冷淡,笑着说:“让他抢。”
罗玉春可忍不了这口气,他大老远跑来扬州,可不是要空手而归的!
“谢兄,你这么说是何用意?现在长安的情况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不少弟兄都当真以为那个躺在床上连舌头都没有的人是你,我去看过了,真是足以以假乱真!要不是我认得你的字迹,又看见了咱们的暗号,我都要被蒙蔽过去!”
罗玉春年轻气盛,在军中又多是跟直来直往的汉子打交道,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那谢祖峥怎么能够这样心思歹毒,连这种李代桃僵的戏法都变得出来,还是一招接着一招的来,让人防不胜防!
“如今此地难道还有什么谢兄您舍不得的人?”罗玉春不解,他谢兄并非是耽于儿女情长之辈,可这又是烟雨扬州,出了名的风流烂漫之地,遍地软哝细雨的娇弱美人,这就不好说了。
谢崇风摇了摇头,并没有那种事情发生,顶多是着了一个运气极好的小东西的道,现在寄人篱下,每天装傻撒娇度日,平平淡淡的,都是些古怪又从未见识过的寻常日子,哪里有什么美人来乱他之心?即便有,也只是皮囊一张,自古红颜枯骨、不过如是,谢崇风从不动心。
谢崇风解释:“如今我落难,谢祖峥又布局了起码数月,才做到如今这种将我取代之事,我如何能立刻出现去扰乱他的计划呢?不如静观其变,等待时机成熟,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再动身悄悄杀了替身,我的回归便神不知鬼不觉,他还无法从中诬赖我是假的。”
罗玉春听罢,叹了口气,他没有想到这么远,的确,这世上黑白颠倒的事情难道还少了吗?
“可何时才算是时机成熟,何时才能使杀了那个冒充谢兄你的冒牌货呢?”
罗玉春对这些阴谋诡计的拆招束手无策,但好在也不必他动脑子就听见面前的谢兄露出个睥睨一切的淡漠微笑来,一字一句地在细雨里,缓缓说:“不急,他要我的兵,就让他领,告诉下面的人都听话些,他要什么给什么,顺便看看下面哪些人以后得用,你留意着……以后……”
罗玉春不必听完谢崇风的话,点了点头,眼里毫不掩饰对谢兄的崇敬,来时所有的困惑跟焦虑都在此时被坚定的击败:“我知道了。”
“那谢兄你现下是跟我走,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罗玉春放松下来后便盘腿霸气地也坐在稻草堆上,顺便拍了一把身边站着睡觉的大肥马的屁股,‘啧啧’了一句,“嚯!这是猪还是马?!”
谢崇风立即轻松地介绍道:“这东西是将军府上小侯爷的爱宠,乃汗血宝马,价值原先不菲。”
“哦?怎么叫做是原先不菲?”夜色里,虽视线模糊,但罗玉春也能在仔细的盘摸之下感觉出这匹汗血宝马的皮毛顺滑来,光是这顺滑度,便是贵不可言啊。
“连你马狂罗玉春都认不出它是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