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内没有点蜡烛,借着清冷的月光,夜千风看到里面坐着一袭靛蓝的身影,正在月下对影独酌。程书远不找他挑拨搞事,竟然还有雅兴喝酒他朝凉亭走去。程书远的一条手臂还被绷带缠着,那双狐狸眼中暗藏锋芒,却不似平日里那般多情,月色斜落在他的身上,甚至有几分寂寥。他慵懒随意地倚靠在亭子里的木椅上,脚边倒了七八个酒壶,修长冷白的手里,还握着一个。看夜千风走来,他也诧异了一瞬,精致的眼尾微挑,勾唇似笑非笑。“这么晚了,准驸马怎么来了”夜千风蹙眉坐下,却没有讨酒喝。他笔直的站着,浓烈的酒香扑鼻,浅棕的瞳仁闪烁几分探究之色。“你向来不爱喝酒,怎么今日这么好的兴致,喝这么多,莫不是在借酒消愁”“消愁”程书远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说法,眼帘垂下去半眯,目光沉冷地盯着酒壶。他晃了晃杯中醇香的液体,“我在这公主府里,吃得好喝的也好,不知道有什么可愁的。”“你不是向来自律,怎么今日到了这个点,不仅没睡,还有功夫来我这儿闲逛”程书远今日说话的语气,有点奇怪。夜千风的眼眸微动,靠着身后的凭栏,一双深邃的眸子注视着他,薄唇轻抿开口道,“不过是听到些风言风语,有些睡不着罢了。”“我出来散步恰好路过你这儿,发现你也没睡,便进来瞧瞧,你呢,又是为何睡不着”程书远轻挑眉头,却没回答夜千风的疑问,而是换了个姿势靠着,扬了扬手中的酒壶。“何事竟让你觉得辗转难眠,不妨说说看。”夜千风看着他,没有再跟他打哑谜,“听说天胜的太子今日来了,还要向公主提亲,此事你可知道”程书远修长冷白的手指忽然用力了些,握得那酒壶微微颤动,险些洒出酒来。他蓦然勾唇冷笑一声,仰头又灌了一口酒。“当然知道,公主与那太子在客栈碰见,太子说的,我也是亲耳听见的。”夜千风盯着他,声音沉稳,“你怎么看”他知道程书远对公主是真心的,可程书远究竟是敌是友,为何藏拙,他却始终摸不透。程书远深深叹息,“我能怎么看,我连你都不如,你还是准驸马呢,我就只是个男宠,如此卑贱,哪里争得过那胜的太子跟西野的皇帝。”“不过,那秦逸然想要和亲,没那么容易。”夜千风扬了扬下颌示意道,“继续。”程书远仰头喝酒,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他烦躁地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壶,随后不耐地扔到地上,又拿了一壶,哼哼两声。“公主不是任人摆布的性格,虽然我与公主才相识两年,但我知道她是个爱憎分明,不愿受摆布之人。”“我们能被她选上,那都是女皇软磨硬泡了两年多,她才答应的,她又怎么可能会愿和亲。”“再者,众皇子们都将公主捧在心尖上,怎舍得看着自己宠爱的妹妹,被当做物品一样,远赴天胜和亲”夜千风的眼眸微动,“我也是这么想的。”“公主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敬爱女皇,却不可能将自己的幸福当做买卖,不说诸位皇子,便是女皇,也未必舍得让公主去和亲。”“既然你我是这样的笃定,你又为何买醉,莫要再否认,我们也认识十几年了,你是不是在借酒消愁,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程书远的动作微顿,眸底闪过一丝狠辣,心里翻滚着谁都窥探不见的烦躁和戾气。“因为我发现,公主的身边能人辈出,不论是你,天胜太子,抑或是西野帝君,甚至是死了已久的国师,全都惦记着公主,也与公主有着极深的纠葛。”“只有我,与公主纠葛最少,也不是公主在意的人,一比较,忽然觉得有些苦闷罢了。”今日为她送伞,见她与顾墨寒谈笑甚欢,他竟感觉从未有过的苦涩和妒忌席卷而来。墨言与她走近,夜千风与她走近,他从未真的在意,她的眼里没有他们,可顾墨寒——她在意,真切,十分,非常。夜千风英挺的眉头微蹙,“怎么自轻自贱,你也是能人,要是想让公主看重你,你直接大显身手就是,你如此藏拙,公主更瞧不见你。”程书远冷哼一声,直击要害,“你不藏拙,公主喜欢你了吗”夜千风顿时一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