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叹了一声,又把话题扯回来:“殿下如今十五了,那承影剑是青阳族的传承……大公来后,必然是要将我们青阳家传给殿下的。殿下日后便是为天下万民,也可千万消停些吧……”
允钦不在,旁的内侍连该点什么香都不清楚。
本想着来请示袁润的,但见青阳雉从里头出来,示意殿下又睡着了,那内侍便随意配了一些宁神助眠的,洒进炉中,星星点点地燃着。不过片刻,鹿角香炉中便递出一线淡雅幽细的香味来。
这香缭绕、盘旋,丝丝缕缕地在东宫里弥漫开来。
好熟悉
的香味……
袁润闭着眼,想着允钦与司礼监、张怀雅与崔明远,甚至还有魏帝、崔玄亦、简行之……他虽不说,但这些人行为处事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也改变着他。有时就连在梦里,他也恍惚觉得自己本就该是大魏太子袁润。
至于现代,大约只是自己在文华殿里打盹儿时、一个模模糊糊的梦吧。
允钦是真的能干。
他先帮简行之收拾了书楼,又随着揣测魏帝、王璨、崔玄亦三人一同劝了简行之回心转意,太史局这边刚有了些转机,靳予便又派曾平如来请,说是先前周君旺下毒的事情大概有了首尾,叫允钦代表东宫,过去商量商量相关的处置问题。
魏帝看着允钦,完全是在打量别人家的孩子一般,表情里有些强忍着的酸意,“去吧。”
允钦行为恭敬得体,躬身退出了三步,方才转身跟着曾平如返回司礼监。
这一来一往有些路程,允钦问道:“不知靳秉笔都查出了些什么?”
“查到了孟家头上。”曾平如撩开帘子看了一眼窗外,皇城内行人极少,零星几个,多着官服,行色匆匆,往来于各个衙门之间。大魏有令,点卯当差,无论是什么衙门,都得穿着官服,说这样才有个皇城的样子。
皇城不大,小小一个四方,卧着二十多个衙门,掌管着整个平城的命脉。
这样的感觉有些奇妙。
曾平如看着窗外,揣测着哪些人是孟家的、哪些人是刘家的……这些世家曾一手遮天,如今江家出了一个小漏子,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百余年间无比正常的一个起伏,但于他们这些无权无势、无门无路的寒门来说,却实在是一次改天换日的机会。
允钦嗤了一声:“听说张首辅家的事儿了吗?”
“听说了,我们都觉得是令徽公子给怀雅公子下的套。”曾平如从兜里翻出一粒槟榔,塞进嘴里嚼了嚼,又看向允钦,“你来吗?”
允钦格外嫌弃地看了一眼:“味儿太重了,我才不吃。”静了片刻,他又问道,“为什么是觉得?”
“孟家于下人筛查一向严格,那几个人的嘴上了锁似的,灌黄汤也灌不开。”曾平如嗐了一声,“得亏里头有个爱听戏的,今儿去
梨花苑里点了高凤常一出戏,打赏时说漏了些,却不知那高先生还在延庆坊里说书,夹带了几句,是我们的人自己推论出来的。”
“高先生说的《大闹天宫》好得很。”
允钦与袁润在一起时,像个各处操心的老妈子,一旦离了袁润,便细致又缜密,完全没有同龄人的模样。
他阖起眼想着……这个动作自然是学太子殿下的。允钦刚闭起眼的时候笑了一声,人人都道太子殿下爱犯瞌睡,但只有他知道,殿下每次睁开眼,脑子里都会冒出一个稀奇古怪的新主意。
他们往往听不懂,可似乎殿下的主意,还是挺有用的。
“原先是说那段《大杀旌门关》好点,眼下看着,大约是那药多少也起了效用,如今高先生极少往延庆坊去了。”曾平如说着,笑了一声,“不过高先生那猫也神奇,不然大概如今也没有名角儿高凤常登台的机会了。”
允钦没再搭话。
凭直觉,往东宫里下毒的绝不应当是什么孟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