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静立了片刻,才转过身,自语道:“朕自己的儿子,却要别人剖心证明清白。”她扫过在场众人,在我这处略停了一下,我忙垂了眼。
皇姑祖母移开视线,看着婉儿道,“立即停止追查太子谋逆一案,将太子左右家臣、诸位郡王郡主、侍役尽行释放!”婉儿忙躬身应是,匆匆走了出去。
这一切都来得极快,我只木木站着,不敢相信此事竟能如此了结。锒铛入狱的突然,峰回路转的结果,都是皇姑祖母一念之间的决定。在劫后余生的狂喜中,手心却仍是冰冷的,脑中尽是天牢中他温和的笑,和他的话。
沈秋又上前探看了一下,低声吩咐身侧人备药,他起身时若有似无地扫了我一眼,整夜紧绷的面容终于松下来,带着浅浅的笑。
我接了他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
陛下似乎极疲惫,只草草吩咐两句,便带着我们离开了尚医局。进殿时,韦团儿依旧是笑着迎上来,替陛下换着衣裳,待陛下靠在卧榻上才扫了她一眼:“你下去吧,让永安陪着朕。”韦团儿愣了一下,忙躬身退下。
我本以为皇姑祖母要说些什么,竟闲聊起幼时的事。我陪着她说了很多话,大多是如何被谢先生责骂,手抄诗经的往事,皇姑祖母偶尔听得笑出声,却大多时候沉默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挥手让我退下了。
我走出大殿时,暖日笼罩着整个殿前。
宫婢们正忙着准备早膳,见我都匆匆行礼,我看着殿前想起一年前那个雪夜。不过一年,却已是几番生死,在他跪在殿前的雪夜,我以为最痛不过如此了,如今看来,那真的仅是最轻的责罚。而过了这一劫,皇姑祖母真的就不会再忌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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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正好,皇姑祖母从殿内出来,在御花园亭中批奏章。牡丹开得正盛,整个御花园亦是万物吐芳,寒冬萧瑟尽数散了个干净。
我来时,亭中已有李成器和李隆基,还有几个年纪尚幼的李氏县主相陪着。婉儿在一侧读着奏章,陛下闭目听着,不时添上两句,便已做了批复。
“皇姑祖母。”我上前行礼。
陛下点点头,
示意我去坐下,我待坐定时才见李隆基笑眯眯看着我,竟像是当年初见时的模样,不禁心里一松,对他笑了一笑。不管他是佯装还是真的放下了,既然仍是皇孙,仍要日日陪着,如此才是最好的。
李隆基抬了抬下巴,我不解看他,他又指了指茶杯,我这才反应过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竟是琼花茶。
陛下似乎留意到我的异样,笑着道:“这是隆基特为你讨得,说春日天干,怕你又有内火。”我愣了一下,忙对李隆基笑道:“多谢临淄郡王。”李隆基微弯起漂亮的眸子,道:“本王是怕你又脸上胡乱长东西,吓到皇祖母。”
我闷了一下,瞪了他一眼。
李隆基低头笑着喝茶,我这才敢去借机看李成器,他神色平淡,眼中却带了几分笑意,扫了我一眼才又拿起书卷细看。我看着他,竟又想起了天牢内的事,那一日危难时,他让我忘了赐婚的事,而如今万事已消,他可还会记得自己说的话?
我正怔忡着,婉儿已念到了狄仁杰的奏章,大意是狄仁杰所在的彭泽正是干旱无雨,营佃失时,百姓无粮可食,故而他请求朝廷发散赈济,免除租赋,救民于饥馑之中。
陛下听后沉吟片刻,才道:“狄仁杰所到之地,百姓皆受福泽,婉儿,照他所请的批复,即刻就办。”婉儿应了是,执起朱笔批复。
皇姑祖母如此痛快,给了狄仁杰做下政绩的机会,狄仁杰再入朝之日绝不会远。
陛下又听了几个奏章,便示意婉儿停下。忽而笑意盈盈地看着我,道:“永安,到朕身边来。”我忙起身走到龙榻旁,陛下伸手握住我的手,道:“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