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朗叹道:“李刺史有此见识,可见非常人。这件事,我必会做的。我北方胡族,在其中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李徽呵呵笑道:“汉人何尝不是如此?我大晋尊玄抑儒,百年下来,也不知毁了多少。倒也不是完全是五胡之过。”
苻朗更加钦佩李徽的心胸。这个人能够客观的看待这个问题,足见其立足高远,眼光深长。
“元达兄,咱们进屋坐一坐可好?我这双腿骑马颠的都发麻了。”李徽微笑道。
“哎呦,瞧我,这可失礼了,让刺史大人在廊下站着半天。酒菜已经备好,请堂上就坐饮酒。”苻朗大笑道。
李徽哈哈大笑起来。
当下两人进了堂屋,请李徽落座之后,苻朗命人赶紧将酒菜重温。不久后酒菜重新端上来,苻朗为李徽和自己斟满了酒。
“我敬元达兄一杯。今日元达兄生日,祝元达兄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李徽举杯道贺道。
苻朗举杯感动道:“多谢弘度。百忙之中,尚来道贺我的生日。我苻朗亡国之人,流落于此,蒙你收容,怎堪受此恩遇?”
李徽呵呵笑道:“莫说这些。你虽在我徐州为官,但你我私交甚笃。我反正将你视为好友,从未有过其他的想法。你是秦国氐族宗室也好,还是普通百姓也还,于我都是一样。”
苻朗点头,一口将酒干了。沉声道:“多谢弘度。”
二人推杯换盏,边吃边说话,言语甚为投机,笑声不断。
苻朗心中想着,有些话今日要好好的探听李徽的口风,以决定一些事情。
和李徽对饮一杯之后,苻朗开口道:“弘度,我有些话想和你推心置腹一番。你知道我心直口快,若是言语不当之处,还望你不要见怪。”
李徽笑道:“你我之间,畅所欲言便可。”
苻朗点头道:“好。我想知道,弘度对于天下局势的发展,以及我徐州的未来是怎么看的。我的意思是,如今天下大乱,我徐州能否独善其身?天下纷乱之时,是否当有所作为?”
李徽放下筷子,想了想道:“元达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无非是想知道,我是否有争霸之心罢了,何妨问的直白一些。”
苻朗笑道:“好,那我重新问。弘度是否有争霸天下之心呢?正所谓乱世出英雄,弘度乃天下枭雄,当此之时,难道不该有所作为?”
李徽呵呵笑道:“这个问题,不是你一人这么问。起码有三四个人当面问过我。在我徐州之外,更有许多人想知道答案。元达兄,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所谓争霸天下,有所作为指的是什么?”
苻朗一时语塞,沉吟道:“在我看来,便是建立一番基业,开辟一番局面。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你大秦曾经崛起于石赵,而如今姚苌等人又自立取而代之一般是么?”李徽道。
苻朗道:“差不多吧。”
李徽微笑道:“在我看来,那不叫有所作为。那些人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欲,想要奴役天下人,想要将天下人纳入其统治之下,为其所用,为其所驱使,满足他权力之欲和个人私欲罢了。如今的北方乱局是否如此?大大小小各方势力唯一想做的便是击败对手,得到更大的地盘,称霸一方。他们不顾百姓死活,这两年百姓冻死饿死了多少?你也亲眼见到人相食的惨剧。这些有所作为之人,带来的是什么呢?是涂炭生灵,是名不聊生,是饿殍遍野,是制造了无数的惨剧和悲剧。如此争霸,如此这般的有所作为,本人不屑为之。”
苻朗沉吟道:“然则,弘度的意思是,你无意争霸天下?只守着徐州这片地方?”
李徽沉声道:“当然不是。若为了像他们那样的争霸天下,我不屑为之。但若是为了解民之倒悬之苦,我却愿尽心竭力。我若有所作为,绝非是为了个人私欲,而是为了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