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肃然,谢安吟诵的正是王羲之所作的兰亭集序。兰亭诗会,参与之人当初作诗,集结为集。王羲之当场作序,是为兰亭集序。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谢安琅琅而咏,一字不差将兰亭集序文背诵出来。
文章不长,但却蕴含深意,韵味悠长。用词虽不华丽,但却朴素清新,简洁有力。王羲之不光是书法家,其文章水准极高,由此篇可见一斑。
谢安咏罢,举杯道:“逸少风流,来者不可追。当浮一大白。”
众人纷纷举杯,共饮一杯。
王凝之眼泪滚滚,起身拱手道:“我父若在世,得见今日之情,必然欣慰之极。谢公咏序,乃是对阿爷最大的赞赏。这首序文,阿爷手书为帖。十二年前,父亲临终之时传于我手。今日宴饮,凝之认为当取出给诸公一观。这也是十多年来,我第一次将其公之于众。”
众人闻言纷纷叫好。李徽颇为惊喜,没想到今日能见到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的真迹。在后世,有人质疑流传的兰亭序真迹的真实性,吵得不可开交。但今日自己所见的,一定是真迹了,那是无可质疑的。能得见历史上著名的书画真迹和真人,那应该是穿越者为数不多的福利之一吧。
王凝之匆匆而去,不久后携长条锦盒而至。在王献之的帮助下,兄弟二人站在高处将兰亭序帖徐徐展开。所有人都眯着眼看着这幅字,发出啧啧赞叹之声。
虽然相距有些远,但是从李徽坐席角度看过去,卷轴上的字体个个清晰。阳光照在那卷轴之上,每个字都似乎在纸上跳动着,富有生命力,散发着人文的光辉。
李徽轻声道:“今日,算是大饱眼福了。”
谢道韫在旁轻声道:“当年我便大饱眼福了。”
李徽笑道:“阿姐这是炫耀么?”
谢道韫道:“就是炫耀,怎么?你不服气么?”
王凝之展示了一会,小心翼翼的将卷轴卷起,用丝带捆绑好,放回锦盒之中。然后双手捧着锦盒,来到谢安面前。
“谢公同我父多年相交,彼此欣赏。当年兰亭之会,又是共同参与者。我父性子淡泊,当年辞官归隐,本想享山乐水,无奈生了重病。他老人家病重之时,谢公不远干里前来探望。老一辈的交情弥足珍贵,凝之等众兄弟一直感念谢公和我父当年情谊。今日我代阿爷将此兰亭序书文赠送谢公,一则赓续谢公和我父之间过望的友情,二则当世也只有谢公配得上藏有这幅字。还请谢公笑纳。”王凝之沉声说道。
谢安诧异之极,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如何使得?如此珍贵之物,老夫不敢收。”
王凝之沉声道:“谢公,凝之乃真心实意代阿爷将此帖相赠。我阿爷何等人物,天下赞誉,德艺双全,为天下表。然凝之和愚弟众人,碌碌无为,无一人能有阿爷半点风仪,惭愧无地。这副字,留在我们兄弟手中,其实并不相配,那是明珠投暗之举。唯有赠送给谢公,那才是正经归宿。还请不要推辞。”
谢安还是拒绝不肯受。王彪之呵呵笑道:“安石,既然凝之他们真心相赠,你就收下吧。你同逸少本就是志同道合之友,当年兰亭之会又是你举办的。若无当日之聚,何来逸少此帖?这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无非是一副字罢了。逸少留下字帖甚多,他们兄弟手里也并非没有其他逸少遗作。唯此作最适合留存之人便是安石了。收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