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哐哐敲响,累了一夜好不容易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的众人一个个被惊醒过来,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惊骇的互相询问。
李徽站在他们中间,大声将眼下堤坝上遇到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李徽沉声道:“各位,现在最大的难题便是如何阻挡大浪拍岸,再调集物料也已经来不及。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用我们的身体挡住巨浪。现在我命令,所有人都跟我去防浪网处,那里有绳索可以攀附。我们要用身体挡住巨浪,保住大堤。这是最后的办法。”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李徽,感觉这个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李徽没有时间跟他们多做解释,他脱下泥乎乎的靴子,将上身衣衫脱掉,快步来到堤坝内侧,纵身一跃跳进水中,迅速朝着不远处的防浪绳网游过去。抵达之后,他双手缠住绳网,双脚缠住绳网,整个人像个被渔网缠住的鱼就那么立在水中,张开双臂,背对堤坝上的众人。
一股巨浪袭来,他的背上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水花过后,李徽浑身湿漉漉的依旧立在那里。
“小郎,我们来了。”大春大壮吼了一声,两人蹒跚入水,笨拙游了过来。
“兄弟,我来了。”周澈也下水游来。
县衙所属的县兵和义民团的人见状也纷纷下水游来。其余百姓们先是惊愕犹豫,但随即把牙一咬纷纷下水游了过来。
很快,所有人都依托防浪绳网,肩并肩,手挽手的形成了一道人墙。数百人光着脊背组成了一道血肉之盾。死死地扣在了一起。
巨浪涌来,汹涌的浪花砸在众人黝黑的脊梁上,飞溅起浪花如鞭子一般抽打在身上,疼的令人龇牙咧嘴。但是所有人都咬着牙,死死的扛住巨浪的冲击,死死的堵住巨浪的拍打。
一排排巨浪轰鸣而来,越过众人的身体的阻挡,打碎成无数的浪花飞溅。黑乎乎的人墙在浪花中起伏,像是横亘在前方的一排黑色的礁石,被巨大冲击力蹂躏冲击。每个人都咬着牙,忍受着痛苦,忍受着疼痛。
此情此景,当真令人无比动容。
巨浪经过众人身体的拦阻之后,涌到岸边的时候力道小了许多。李徽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效,但他已经无暇去考虑太多了。
一个时辰之后,留在堤坝上负责测量的人员大声禀报了一个好消息。堤坝上的裂缝已经停止了蔓延和扩大,精疲力竭的李徽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高兴之极。那说明自己的判断正确,正是因为风浪的拍打导致了堤坝整体的不安稳。人墙阻挡风浪的办法也奏效了。
但是问题是,许多人撑不住了。且不说身体承受着浪花的冲击。光是泡在水里便已经是一种折磨了。头顶上的太阳暴晒着,在水里的身子却冷得刺骨。莫要以为这是盛夏季节水温会很高,其实在一两尺的水下,水便已经一片冰凉了。这些都不谈,光是长期泡在水里,这就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了。
更何况,疲惫作战了一二十天的众人,天天吃不好睡不好,每天情绪紧张,干着重体力活。这种情形下,许多人早已经疲惫不堪,难以支撑。
绳网上的人有人晕倒,有人呕吐,有人昏迷,有人撑不住滑落水中。幸亏及时的救援上岸,不至于出人命。但是绳网上的人墙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缺口。巨浪再一次对堤坝轰鸣冲击着。
李徽也快撑不住了。他劳心劳力最多,虽然年轻,身体也还不错,但是铁人也难以承受这样的煎熬。他已经浑身无力了,全凭两侧的大壮和大春两个人挽着他的手臂坚持着才能扛下来。
但大春大壮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两人虽然身子健壮,在地面上是两座山。但在水里却是不稳当的。两人已经喝了好几口水,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李徽心中哀叹,即便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人墙怕也挡不住巨浪了,堤坝估计是护不住了。一旦堤坝垮塌,所有人都要被冲下去,都会死。他已经在考虑是否要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