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黑了下去,仍然黑得很早。除夕夜,灰白府避暑山庄之中人人披麻戴孝,哭声阵阵。
如此凄惨的除夕夜是世间少见的。
避暑山庄的灰白府中人,有半数惨死,活下来的也几乎是个个带伤。
其中,不仅第六境界“融密”的庄主,而且第五境界“冶纯”水平的道侯也只剩一个活下来,这一位还处在重伤昏迷之中。活下来的人大多是战斗力较低的童子,以及凡人厮仆。
女元帅左凌云留下来的复合碳纤维仿佛无处不在,仿佛烦人的灰尘丝絮一般,缠绕在几乎所有的树枝上、瓦片上、窗棂上,难以彻底清扫,或许千百年后仍然会被人零星发现。
赫连子默活了下来,然而他的身体里已经扎入了无数的复合碳纤维细丝,深入到肌肉、血管、经脉之间,令他举手投足都会感到难忍的剧痛,而这剧痛将终生伴随他。
这也是灰白府中很多幸存者的遭遇。
钱飞的债务部里万幸没有减员,陈夏华也还好好地活着。即便如此,鸟嘴战甲也永远地毁在了自爆之中。这让钱飞的心里还是一揪一揪地痛。
上一次在忻湖的湖底地脉洞窟之中,是掘珠公司的旧员工拿出压箱底的宝贝,牺牲掉了那件宝贝,才帮助钱飞击杀强敌而脱险。
这一次,钱飞又不得不依赖旧员工的宝贵财富的牺牲。
鸟嘴战甲是蒸汽时代修仙工程学的奇迹,也是陈夏华这个天才投入了大量的心血所创造出的心爱之物,相当于她的第二条命。而现在她又是一个单薄的凡人了。
陈夏华倒似乎心情很不错,穿着貂裘忙碌整理战利品,还从鼻子里哼着二人转的小段儿。看到钱总为她一哭,令她全身充满了力气。
天黑之后,居然又来了新的访客,是水星谷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叫高长秋的。
两人一起,在爆炸发生后很快就来了。他们本来就是在追踪简大观,只不过简大观一直不往有人烟的地方走,有时清醒有时发癫,行事很难归入正常活人的行为模式,所以追踪总是遇到困难。
这次陈夏华战甲的自爆,十几里外也能听到,水星谷的人自然要过来看看是什么名堂。
他们费力地爬梯子上峭壁,没有人顾得上阻拦他们,他们就进了山庄。
那两个人的畸形脸上堆满了笑容,笑呵呵地拜年、吊丧、寻人、道谢,一气呵成,甚至还带着两盒子冻成硬邦邦的豆沙点心作为礼物,在人情世故上简直无可挑剔。
钱飞把处于尸体状态的简大观交给水星谷的高长秋,关心地问:“老简他还能活得过来吗”
高长秋笑着连连点头,就像脖子上装了弹簧,说:“能,能。只要改投我水星谷门下,人人都有机会。只是……”
他收起笑容,叹了口气。这还是钱飞平生第一次见到水星谷中人脸上不挂着那套万金油的和善笑容。
钱飞连忙问:“只是什么”
高长秋淡淡地说:“这种好事,总要大家轮班来的嘛。简大观他太急了,擅自跑出来,在外面稀里糊涂地活动了半年多,那下一次轮到他的时候,要在很久以后了。”
他望着院子里正在收殓的一具具尸体,再次长叹一声:“你争我夺,你仇我怨,你杀我死,这种事情就是为了长生吗到头来,一千年也不见得有一个人得到长生,这世上的灵气物质终究是有限的,太有限了。为什么不能像我们水星谷这样,每个人都死一死,每个人都能轮流从棺材里爬出来过来透口气为什么不能大家公平商量呢”
水星谷为天下公认的邪派之首,那思维方式并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在此时此刻,倒也偏偏显露出一种出尘绝俗的超然感觉来。
钱飞:“……”
水星谷的二人还留在这里拓展了一些“业务”,几位弥留状态的灰白府童子得到了他们的接引,将转投水星谷门下,转为尸修。对于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