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后,寝室内的长明灯似乎被窗外吹进来的风所侵袭,纷纷熄灭。
法正亦永久地倒在了糜旸的肩上。
感觉着肩上的老师,最后无力的彻底倒在他的肩上,意识到法正已经逝去的糜旸,再也不压抑着内心的悲哭,痛哭了起来。
在外室的刘备刚刚写完王诏中的最后一句:正见理之明,料事之审,一时谋臣,无出其右。
今封法正为华阳亭侯,享食邑八百户。
可就在刘备方才停笔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听到了糜旸的哭声。
糜旸的哭声令刘备心神大震,他的手不经意间用力,折断了手中的毛笔。
点点墨迹瞬间浸染了刘备的王诏。
而随后刘备的泪水也一滴滴落在了王诏上,密集的泪珠蕴散了王诏上的墨汁,墨汁散开之后,在王诏上似乎形成了一个「翼」字。
是日,汉尚书令、华阳亭侯法正病逝于江陵。
是日,王命下,江陵全城缟素。
...
在幽深的灵堂之中,一身粗布麻衣的糜旸跪坐在法正的灵柩之前,为法正守灵。
….
按礼制,守灵本应该是死者直系亲属应该做的事。
但如今法正的儿子法邈不在江陵,那么这事理应由糜旸承担起。
为法正守灵的糜旸,多日不食肉腥,这数日来,他一直只以水米入肚,所以没用多久,糜旸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这可心疼坏了糜芳。
糜芳有劝说过糜旸,做做样子就好,但却被糜旸拒绝。
法正对他恩重如山,情如父子,况且死者为大,他怎么能在长辈的丧礼之上偷女干耍滑。
汉中王刘备在法正入棺的第一日,便在法正的棺木前痛哭不绝,几欲晕倒。
这几日虽然刘备未曾再出现在法正的灵堂之中,但据糜芳所说,刘备这几日一直以泪洗面,不能视事。
对于刘备的这种反应,糜旸也可以理解。
毕竟法正一死,等于刘备的一条臂膀被折断,加上法正与刘备的君臣情谊,怎能不让刘备对法正的逝去感到心痛不已。
而除了刘备之外,在惊闻法正逝去的噩耗后,目前在荆州的一应重臣,只要是能脱开身的,都会抽空到江陵城中亲自吊唁法正。
而如关羽、赵云甚至更远的张飞,在听到了这个消息后,亦纷纷派遣亲信族人,来江陵城中替他们吊唁法正。
作为将刘备一步步扶上汉中王位的法正,众人往日对其都十分佩服,而当其离去之后,众人心中亦十分悲痛。
只是今日,法正的灵堂中来了一位身份特殊的人。
这人便是刘章。
作为原益州牧,法正的原主人,刘章的到来似在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因为不管怎么说,站在刘章的视角,当初法正等人是背叛他的人。
刘章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步踏入灵堂之中。
他刚一进入灵堂,就看到了形容枯藁,双目通红的
糜旸跪法正的牌位之下,往身前的火盆中不断放着檀木。
檀木在火盆中啪啪作响,火光映照在糜旸的脸上,令糜旸在这灰暗的灵堂中显得格外瞩目。
刘章在对着法正的牌位与棺木行完礼后,他便径直来到了糜旸身前,对其劝解道:「逝者已矣,还请将军节哀顺变。」
「孝直在天有灵,会知道你这番孝心的。」
刘章今日一身黑衣,他来到糜旸身前后,便在他对面跪坐了下来。
在寂静幽深的灵堂之中,护卫都在堂外,现今堂中只有糜旸与刘章二人。
糜旸见刘章能不计前嫌,来送法正最后一程,他心中亦颇为感动。
糜旸以作为法正家属的身份,向刘章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刘公今日来,若恩师在天有灵,想必也会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