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前世杀我时,心也是这般冰冷吗?
这声音很轻,落在沈微雪耳中,不啻于惊雷轰鸣。
震得他耳膜都要裂了——前什么东西?杀什么玩意?
错愕涌上心头,沈微雪脑海里空白一片,又痛又乱,迟钝了很久,都没能想清楚云暮归究竟在说什么。
而云暮归这一句过后,也没再说话,只低头与他额头相抵,微微闭了眼,灵力便从相碰之处奔涌而出,渡去了他体内。
清淡又熟悉的熏香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沈微雪很快失去思考能力,意识混沌地蜷缩在云暮归怀里,任由对方摆布。
可能是因为他这次受伤太重了,魂修的过程格外难熬。
云暮归的灵力比上次还要滚烫炙热,如烈焰流火,慢慢流淌过他体内,将他的灵脉寸寸包拢,将破碎的裂痕仔细修复。
这滋味又痛又麻,百般煎熬,沈微雪长睫颤若蝶翼,压抑又断续地喘息着,手指痉挛着,死死揪住云暮归的衣衫,指尖绷得苍白而不见血色。
像被丢进了蚂蚁堆里,万蚁噬身。
又像一颗被剥掉防护外壳的鸡蛋,被架在烈火上炙烤。
沈微雪在这一言难尽的感受中,失去理智地想,他可能是修炼成一朵烟花了,在半空中炸了又炸,炸得粉身碎骨。
剩下一片轻烟与落灰,从半空中飘悠悠落下,茫然而踩不着地。
滚烫的灵力一遍遍涤荡而来。
痛苦之后是难以描述的酥麻感,从他每根骨骼、每寸灵脉上蔓延开来,席卷全身。
到最后沈微雪都说不出是难受还是舒服,他鬓边湿润,长睫上盈着水珠,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亦或两者都有。
他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云暮归的衣襟,失力滑落,垂在身侧,过分清瘦的手腕仿佛一拗就折,腕骨清晰分明,上边水润润的沁着一层薄汗。
“够了……”他半阖着眼,忍受着体内火烧火燎般的灵力,竭尽全力地拒绝,“太烫了……你出去……”
云暮归置若罔闻,他将沈微雪放回床榻上躺着,一只手仍旧与沈微雪十指相扣,抬眼时瞥见沈微雪沾满药迹和汗水的衣襟,忽然觉得碍眼极了。
这人不该这样的。
这人应当清然如雪,不染纤尘。
云暮归空闲的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解开沈微雪的衣带,想将脏污的外衣剥离开来,然而被两人相扣的手阻拦了。
他想也不想握着一角衣袂,灵力一震,直接将它震裂断开,随手丢到地上。
里衣除了凌乱些,倒还雪白干净。
云暮归目光沉沉,冰蓝色的眸底情绪重叠,复杂而难以辨明,他凝望了许久,才终于低下头,颤抖的唇落沈微雪纤细的颈边,声音弱得仿佛呢喃,或许还带着一分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可怜哀求:“师尊,你别杀我。”
……
沈微雪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不知时日。
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觉得浑身酸软如泥,摊在床榻上,像是不属于自己。
轻淡的光透过薄薄的眼皮落在眼底,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恍惚中,有种与世隔绝的不真实感。
沈微雪没急着睁眼,他迟钝地重新启动罢工已久的大脑,混乱的记忆渐渐回笼,各种嘈杂的声响纷纷响起。
浮白沉乌双双对碰时的清冽剑吟声,众人错愕的惊呼声,顾朝亭担忧自责的呼唤声,谢予舟在绵延不绝的絮絮叨叨,裴向在为难地说只能喊他徒弟来……
还有……
——师尊前世杀我时,心也是这般冰冷吗?
——师尊,你别杀我。
沈微雪:“……”
沈微雪:“???”
他再也躺不下去,垂死病中惊坐起,后知后觉地感到惊魂。
旋即四肢无力,动作太大牵扯到重伤未愈的灵脉,一片酸麻,他又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