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喜出望外,连声说道:“青柏,还不把笔墨拿上,整天像个呆头鹅似的,诗都写不好,有个君子身份了不起啊?”
被钱浩然点名批评的是位中年书生,已然是位超凡君子,苏文是认得的他的,书院里的大先生们基本都不怎么管事,青柏便是整座书院的实际话事人,大小事务都经他之手处理。
可没想到的是,在钱浩然面前,青柏被训得像个孙子。真是……会写诗跟不会写诗,待遇真是天壤之别。
青柏赶紧将笔墨安置到苏文身前,对着苏文笑了笑,说道:“师弟大胆泼墨,师兄给你磨墨。”他轻轻一拍桌面,亭外的水潭便有一股细流飞起,落在墨砚之上,青柏轻轻提墨,小心研磨着。
随即青柏低声说道:“等诗文写好,能不能把师兄的名字也提一提,如后记里说青柏师兄给你磨了墨?”
苏文的眼皮狠狠地抽动了两下。
……这都是什么老师跟学生……他心里感觉有点累。
“多谢师兄……我会的。”
苏文对着青柏挤出一个笑脸。
青柏还给了苏文一个更大的笑脸。
“桃花亭歌……”【注1】
苏文提起沾墨饱满的狼豪,在宣纸上笔走游龙。
“桃花坞里桃花亭,桃花亭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青柏看着苏文一气呵成的四句,低声念了出来。
他微微点头,心中暗想,苏文师弟这四句诗四平八稳,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好歹先拍了一通马屁,给先生冠以什么“桃花仙人”的称呼,对痴迷桃花的先生来说,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钱浩然微微点头,如此情况之下,苏文还能以景入情,也是不错了。
但与《石灰吟》相比,这首诗似乎差了一丢丢,而且也没有文气涌动啊……
而这时候,苏文又大笔一挥,浓浓笔墨落下。
而旁边研墨的青柏,声调却陡然变调,长吟道:““酒醒只来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此句一出,周围落英缤纷,一阵桃花烟雨,绕着桃花亭飘然而下,美不胜收。
“好!好!”
周围的学生纷纷开口叫好,到了这时候,他们已经察觉,文气已经在此地沸腾,只是桃花林是恩师钱浩然的小天地,只能以桃花蹁跹展现出来而已。
钱浩然抚髯连笑,眼角的鱼尾纹都舒展开来。
这一篇诗文,很对他胃口,哪怕没有引起文气,也足够让他满意了。
更何况,天地早有变化,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要苏文后面的诗句没有写崩,必然又是传世名篇的诞生。
只有柳三刀低声嘀咕:“这样喝法,怕不是个酒鬼哩……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啊……”
却是没人理会他的这一番说辞,一个个沉浸在苏文所描绘出来的诗歌世界之中。
苏文继续奋笔疾书。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贱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宣纸上的沙沙声,青柏抑扬顿挫的朗诵声,清风拂于树梢,桃花飘然落下,阵阵桃花香味,醉人心扉。
此时,哪怕柳三刀这样的粗鄙之人,也被诗句里所勾勒出来的世界所吸引,甚至都有归隐田林的心思在心底酝酿。
“好,好!老夫心声啊!”
钱浩然幽幽长叹。
年轻之时,他胸怀天下,本想以自己一身学问,改变天下,然而奔走半生,却发现世界没有被改变,遍体鳞伤,最终归隐此地,准备了此残生。
只是如此颓唐的人生,在苏文笔下却变了一番模样,他心中顿时腾升起一团异样的烟火。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