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大唐自诩开放,不管内心里究竟怎么想,至少绝大多数的聪明人,还是愿意维持着表面上的、对于下位者们的尊重或者说施恩的。
安禄山对李猪儿一直算不得多好,倒也不至于太差。而原本的李猪儿对此,亦没有太多的波动。纵使是被安禄山手起刀落砍掉用以传宗接代的大宝贝变成一个太监时,李猪儿也没有生出任何报复的心思。而在那之后的很多年,做为安禄山最信任同样也是最看重的内侍,李猪儿同样没有被任何外界的不怀好意与拉拢动摇,只是坚定的跟在安禄山身边,伺候着这位脾气并不怎么好的主子。
可从某方面来说,这世间总有一种人,是天生的伪装者与教唆者,总能够一针见血的波动某些人敏感的神经,进而施以恩惠并将其收归己用。曾经有着全天下最善良最无辜面孔与神情的许樱樱,便是这一类人。她并不会愚蠢且天真的在这并不平等的社会中喊出什么人人生而平等的话语来,但只要是她有心,那么她自然能够叫每一个接受过她恩惠的小人物,对她生出由衷的感恩与信任来。
可莫小瞧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在很多时候,于某些境况中往往能够发出很多意想不到的作用。至于这位安禄山最为信重的内侍李猪儿,不过是许樱樱一时兴起之下布下的一步闲棋。
舍去老而不死是为贼的李隆基以外,许樱樱同样动过除掉安禄山的心思。只不过纵使占据了杨玉环的肉身,想要做到这一切对许樱樱而言同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者相较于拯救苍生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对于许樱樱而言,保全自己比什么都更为重要。而她之所以不先下手为强抢先除掉安禄山,除了很难做到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她无法全身而退。
杨玉环让渡一切所留下的唯一要求便是叫某位皇帝陛下遭受报应,许樱樱做为打工人,不管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自当以雇主诉求为先。只不过现下那位玄宗皇帝不仅失去了至关重要的大宝贝,还被亲生儿子遥尊为太上皇,而许樱樱又恰好对公孙湄感兴趣,那么原本埋好的钉子,自是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
出现在李猪儿房中的草编纸鹤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仿佛是那市井中随处可见的东西,可它的出现本身便代表了不寻常。这一刻的李猪儿似乎想了很多很多,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表情平淡的将那草编纸鹤丢入炭盆中,如果忽略了他略显颤抖的指尖的话,那么这一切似乎并没有对这位大燕皇帝极是信重的内侍产生任何影响。
随着视力不断下降及过度肥胖所带来的诸多病情愈发严重,饱受病痛折磨的安禄山心绪愈发烦躁,屡屡拿身边泄愤,纵使李猪儿亦不能幸免。不过这位大燕皇帝似乎知道自己这样会产生不可测的影响,自称帝以来便成日里躲在洛阳行宫之中,很少同大臣见面,而是委托心腹重臣严庄代为传递。故而更多的大燕臣子与那些将领,其实并不清楚陪伴在安禄山身边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便是多多少少听说过些许传闻的,也很难感同身受。
不同于以官爵、珠宝、美人等赏赐下属以示亲近的绝大多数上位者,安禄山此人对下位者表示亲近的方式似乎格外不同。如果说范阳起兵掀起安史之乱前的安禄山尚能够控制自己,给身边人画下一个个大饼。便是偶有动手也能够看菜下碟,并不至于错失真正有才能有本事的人。那么洛阳称帝建立大燕之后的安禄山,却似乎陷入了某种癫狂。
不管是身边的宫女、侍卫、太监还是李猪儿这样的亲近内侍,又或是严庄这样的心腹谋臣,都遭到了安禄山一视同仁的杖打。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更不必说严庄此人做为安禄山的谋主,又被安禄山赋予了沟通内外主持朝政的权力,放在三国时期,便是曹操这样的枭雄亦需得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岂可如此怠慢?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严庄或许不是什么品行高洁的君子,但安禄山揍起人来时也太不讲